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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慘烈(二)

匯中飯店的爆炸發生後,這片街區一片混亂。在飯店的四樓,爆炸的衝擊波將一名男子掀飛,把他拋向了樓外,忙亂之中,他的右手竟然堪堪抓住了飯店門臉四樓破碎的牆體,勉強保持身體懸掛在了殘牆之上,他竭力地喊叫著救命,企盼有人來進行救助。救命的呼喊似乎被街區裡傷者的慘叫所湮沒。在這段街區的倖存者一時間自顧不暇,根本無人來進行營救。這個男子一隻手難以承受全身的重量,很快堅持不住,身體從上面掉落下來,“啊!”,絕望無助的慘叫聲音隨著身體墜落從四樓牆面向下延伸,叫聲飄蕩在這個街區,彷彿來自地獄,異常滲人。“撲”地一聲巨響,那人的身體砸穿了匯中飯店門口的玻璃雨棚,然後又狠狠地砸在飯店門口的石板上。這人的墜落把周圍的倖存者直驚得目瞪口呆。

這段街區傷者無數,缺胳膊少退的人也不在少數,他們之中有人還能夠艱難地活動,這部分傷者似乎總覺得自己倒下的地方並不安全,竭盡所能地想移動身體,在地上蹣跚爬動,企望尋求更安全的感覺與地方,殘肢斷腿的動脈噴湧著鮮血在地上劃出了一道道血路。

在蘇州河與黃浦江的交匯處南面,就是距離匯中飯店不遠的愛多亞路大世界劇院,這是一個六層的大型建築。這個建築裡彙集了衣、食、商、住和劇院、賭場、舞廳等娛樂功能,在平時是上海人最愛尋找快樂的去處之一。門前的大排檔小吃幾乎囊括了整個上海的特色,刺激和吸引著川流不息的行人。虹橋機場事件後,這裡成了安置難民的一個收容所,每天在這裡施放兩頓大米粥。從閘北、虹口方向逃難而來的難民,途經蘇州河上的公園橋,首先要經過大世界這個收容所,難民自然會在這裡喘口氣。因而,這裡聚集的人流較平時更多。14日這天,發生在黃浦江上的空戰,自然引起難民的關注。

難民們逃離“生於斯、長於斯”的家園,來到法租界,自然對小日本痛恨不已,看到了噴塗青天白日標誌的國軍戰機,發自肺腑的歡欣鼓舞響徹街區。在大世界前面,主要是逃難到此的難民,有的拖家帶口,有的一人獨自眺望,有的趁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叫賣著自己的生意,還有途經此地的外國人。不管是哪一類人,聽到飛機的轟鳴與防空炮火的爆炸,都興致勃勃地圍觀著國軍戰機痛揍日軍軍艦,關注著飛機與軍艦的生死搏殺。

在匯中飯店被炸的同時,有一枚重磅炸彈落在了大世界大門前面的空地上,圍觀的人流猝不及防,只聽到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音響起,伴隨著一陣地動山搖的感覺。密集的彈片在衝擊波的裹挾下飛向四方,伴隨著塵土飛揚,硝煙瀰漫整個街區。只見地上被炸出一個一米多深的巨坑,距離炸點較近的人流直接被撕得粉碎,化作一陣血雨飛向周圍。爆炸波及範圍實在太大,愛多亞路四角都受到衝擊,東面的伯庸醫院,西面的大世界,南面的中西藥房,北面的清虛觀,幾乎被彈片和衝擊波擊毀,中西藥房當即被炸起火,雄雄大火與濃濃黑煙竄起數丈之高。

重磅炸彈爆炸波及範圍有一二百米,在這個範圍之內死傷無算。汽車、腳踏車、黃包車滿地狼藉,被毀的足有四五十輛之多。大凡被彈片擊中者,身體鮮有完整,不少都殘破不全,其狀慘不忍睹。

租界當局首先來到大世界劇院進行救援。這麼大面積的傷亡,租界當局的救援力量實在是太過渺小,有限的幾臺救護車都開往了大世界,或許這是這裡傷者不幸之中的幸運。這片街區亂成了一鍋粥,時間就是生命,但是更多的生命卻被時間延誤,不少傷者因為失血過多而貽誤了救治,失去了寶貴的生命,不禁讓人扼腕嘆息。一批中國白衣護士的白色大褂很快被鮮血染紅,繼而很快變成了醬紅色。傷者實在是數不勝數,醫護人員不得不選擇性地救治,優先救治那些最有可能存活的人。看著一個個生命被放棄救治,這無異於強力刺激著醫者的仁心。但是,他們知道,只有選擇性地救治,才可能挽救更多的生命。

極度血腥的爆炸現場考量著傷者與醫者的意志,沉痛的低聲呻吟與高聲慘叫,都不能緩解傷者的痛苦,卻是對醫護人員一種煎熬,每一個醫護人員都不得不手腳麻利地緊急救治著傷者,似乎這傷者就是他們的親人。

對傷者救護過後,就是收拾混亂的現場。一個救援者一手拎起一堆血肉模糊東西,還在淅淅瀝瀝地滴著鮮血,仔細辨認才知道這是一個幼兒的遺體,他的身體被彈片掏開了腹部,看到這幼小的生命在這瞬間悲慘地逝去,這個醫者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聳動著雙肩痛哭。巨大的爆炸把行人拋向了四周的建築上面,整個爆炸現場的血腥無處不在,收集的遺體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