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打烊的孟婆湯小店後院兒裡,七音染正在院中閒坐。
朱長老已經離開很長時間了,還沒有訊息,七音染有些煩躁,考慮要不要去外邊走走。
她雖在地府任職很多年,但是冥界之龐大,縱然是她,也不曾走全過。
而奈何橋畔至六道輪迴處這座孟婆莊,更是他們心中的禁忌所在,普通的陰差或還來過這裡,越是知道這裡底細的人,越是不敢輕易涉足。
就像天界有座兜率宮,人間有處五莊觀,都是地位超然者所居之處,越是身份地位高的,越是不太會輕易涉足那裡,免得起了衝突。
陳玄丘正在房中打坐,自從結了金丹,他吐納冥想就更勤了,以前只練體,倒不需要這麼麻煩,如今性命雙修,便要勤練不輟了。
想到這裡,七音染又打消了念頭,他既在練功,還是守在這裡吧,雖說高手練功收放自如,不至於太過沉溺,被人驚擾走火入魔,但終究這樣更安全些。
這樣一想,七音染忽然有些難為情起來。
自與陳玄丘接觸下來,她的心境變化,自己何嘗沒數?
難不成……我喜歡了他?
他有那麼好麼?我要想嫁人,當初跟了冥王多好,做冥界之後,何其威風,幹嘛要喜歡他,他有什麼好的?
不過,一見冥王我就想躲,可一看見他,我就想調戲他,這個……大概就是眼緣兒吧?
和他在一起,真的蠻開心的,開心最重要,是吧?
不過,吉祥知道了會怎麼想?
呃……她在葫中世界,來不了這一方天地,我……我是幫她看著陳玄丘啊。
這麼說的話,她應該會轉嗔為喜吧?
啐!八字還沒一撇,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這和那些一看見美人兒,馬上就連和人家兩個人生的孩子起啥名字都已想好的色胚有什麼區別?
我七音染有那麼色嗎?
說到生孩子,巫族也真是可憐。
不過,也難怪他們,天庭那班人太陰損了。他們當初想涉足冥界,與大魔王談判時,不就搞出了一份厚達十萬八千頁、小字細密如髮絲,多達三十六億六千六百六十六萬字的契約麼?
北陰大魔王當時差點兒上當,幸虧他的侍者童子看了三千三百年,挑出大小陷阱不計其數,這才沒有上當。
大魔王也是有感於此,才委命他的侍者童子為冥王,替他管理這一方世界。
巫族不論男女,皆性情直爽,不說粗心大意,也太過於耿直,不上當才怪。
七音染剛想到這裡,忽然臉色一變,感覺有人接近。
七音染迅速彈身而起,向前一躥,猛然一轉身,魔法棒已握在手中。
這時她才發現,不知何時,在她身後已經出現了一個人。
這人是個慈眉善目的白髮婆婆,手中拄著一根桑木拐,顫巍巍地站在那裡。
方才察覺的氣息,也是這老婆婆有意逸出,否則,只怕一拐敲在她的頭上時,她才能夠驚覺。
七音染暗暗驚心,謹慎地問道:“你是誰?”
“這裡是孟婆莊,老身自然是孟婆。”
七音染吃了一驚,失聲道:“後……”
老婆婆眼中銳光一閃,嘿然笑道:“老身只是孟婆,若你叫出其他的身份,只怕不便離開了。”
曾經的祖巫后土,成為如今的六道輪迴,對她本人而言,這並不是一件多麼光彩的事。
那是戰敗者所受的懲罰,也是她獻祭了自己,換來巫族一線生機的屈辱。
世人眼中尊榮無限的后土娘娘,於她自己,卻是背在身上的永遠的戰敗者的屈辱。
所以,她絕不願意被人提起曾經的身份。
就算是在冥後面前,她都不願意以本相顯現,只是那黃泉盡頭太過森寒,森寒氣息直摧神魂,她的孟婆法相一樣撐不住,所以只能顯現本相。
至於那個小冥後,她有冥後法冠護體,所以道行神通雖然不如自己,卻也能夠支撐。
七音染立即收聲,恭恭敬敬地向老婆婆行了一禮,道:“晚輩七音染,見過孟婆前輩。”
老婆婆看了看她,忽然露出了笑意,笑吟吟地道:“逃婚的那個白無常?”
七音染道:“正是晚輩。”
她知道眼前這人是后土娘娘,與天帝平起平坐,距聖人之半步之遙,哪敢怠慢。
老婆婆點點頭,道:“做冥後,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有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