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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回 雲幕高懸

酒送到他嘴邊,嫣然一笑,道:“既然妙哉,請君滿飲此杯。”

葉風舟握住他的小手,一飲而下,道:“該我了。”頓了頓,吟道:“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桂暮秋不禁蹙眉連連叫道:“不好、不好,這般良辰美景,怎能提及清明時節,罰酒一杯。”

葉風舟笑道:“是我錯了,自罰一杯。”

桂暮秋見他飲下,催促道:“還欠我一篇詩詞,速速吟來。”

葉風舟思忖了一會,接著吟道:“山抹微雲,天粘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徵棹,聊共引離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消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贏得青樓,薄倖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桂暮秋神色茫然,道:“這篇是誰的詩詞,我怎從未聽過?”

葉風舟道:“此乃前朝蘇子瞻的弟子,秦少游所作《滿庭芳》一賦。其意為:會稽山上,雲朵淡淡像是水墨畫中輕抹上去一般。越州城外,衰草連天,無窮無際。城門樓上的號角聲,時斷時續。在北歸的客船之上,與歌妓舉杯共飲,聊以話別。回首多少男女間情事,此刻已化作縷縷煙雲散失而去。眼前夕陽西下,萬點寒鴉翱翔天空,流水圍繞著一座孤村。悲傷之際,又有柔情蜜意,心神恍惚下,解開腰間繫帶,取下香囊……徒然贏得青樓中薄情的名聲罷了。此一去,不知何時重逢?離別的淚水沾溼了衣襟與袖口。正是傷心悲情時候,城已不見,萬家燈火已起,天色已入黃昏。”

桂暮秋聞言仿如大夢初醒,說道:“蘇子瞻我早已知曉,他老人家乃北宋著名詩人。且還作了一篇《滿庭芳》文章,是也不是?”

葉風舟撫掌讚道:“秋兒果然博學多才,區區自愧弗如。”

桂暮秋拿起酒壺,徐徐斟滿瓷盅,笑言道:“你若飲下這杯酒,我便吟給你聽。”

葉風舟漸覺神清氣爽,接過又一飲而下,道:“真真痛快!”

桂暮秋隔窗眺望著湖面之上的片片漁舟,鶯聲道:“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幹忙。事皆前定,誰弱又誰強。且趁閒身未老,須放我、些子疏狂。百年裡,渾教是醉,三萬六千場。思量,能幾許?憂愁風雨,一半相妨。又何須抵死,說短論長。幸對清風皓月,苔茵展,雲幕高張。江南好,千鍾美酒,一曲滿庭芳。”

葉風舟道:“秋兒,你可知箇中之意?”

桂暮秋眨眨美目,道:“他老人家是說:微小的虛名薄利,有甚麼值得為之忙碌而不停?名利得失之事自有因緣,失者未必弱,得者未必強。莫如趁閒散之身未老之時,拋開束縛,放縱自我,逍遙自在。即使只有一百年光景,吾也願大醉三萬六千場。細細算來,一生之中一半的日子教憂愁風雨干擾,又何必到死不停的說短說長?萬幸對著這清風皓月,以青苔為褥席鋪展,把白雲當帳幕高懸。江南的生活多麼美好,千鍾美酒,一曲優雅《滿庭芳》。”

葉風舟長嘆一口氣,道:“不錯,人生之中,多半的日子淨教憂愁風雨干擾,又何必到死不停的說短論長?何如趁著這清風皓月,以青苔為衾席鋪展,將白雲當帳幕高懸,大醉一場!”

桂暮秋螓首枕在他的右肩之上,痴痴言道:“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自兩人相處以來,葉風舟一向是逢場作戲,心中防意如城,把他當做圖為不軌的敵人。從未有過像今晚這般不事城府,防備如此懈怠。

堪堪飲到子夜光景,二人已經酩酊大醉。

恍恍惚惚之中見桂暮秋嫣語嬌姿、媚眼如絲,宛如慕容楚楚的依偎在懷。

葉風舟竟忽地抱起他,踉踉蹌蹌走向木榻。

遠處湖上:暮色深處飛涓,柳林淺出孤帆。蓑衣露珠綴,烏篷雨絲穿。低語喚老嫗,拾燈爐添柴。溫來一壺酒,斟滿兩杯歡。輕舟漁火寒煙盡,溫聲嗔語潛入山。(霖江南《江南晚歸園》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