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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小時。
紙神從廟宇深處、坍塌神像之後走出,身邊飛舞著許多小紙人,像是它的侍從。它的神態動作已經和普通人類沒有區別,加上紙做的身體,更加瘮人。
它一如既往的面色平靜,對身邊橫七豎八的屍體不曾瞥過一個眼神:一切都在它的意料之中。
紙神現身的那一刻,儀器停止了運轉,在場的獵人得以苟活,大多連滾帶爬地向外衝去,不願再靠近這紙城一絲一毫。周圍一片瞬間變得空曠,甚至連男鬼都不見蹤影。
它站在高臺之上俯瞰著梅子喻。
紙做的眼睛沒什麼眼神可言,就只是一顆紙球在凹下去的紙洞之中微微地挪動了幾厘而已。
但當那沒有顏色、沒有感情、沒有高光的眼球朝向她的瞬間,嗡的一聲,熱血直衝大腦。她的長髮立即爆開,每一根髮絲都從髮尾震顫到髮根。手腳冰冷,四肢麻木。
這種感覺,是恐懼。
——用我的力量。
沒人對她說話,但腦中卻有個聲音響起。
——用我的力量殺了它吧。
——只有使用我,你才能殺了它!
——在它殺死你之前,殺了它!
——殺了它!殺了它!
頭髮在對她說話。
大概,只有在真正的死亡威脅之前,它才會有反應。
它害怕寄主的死亡,比之前叫囂著殺掉男鬼時更加瘋癲,一聲比一聲強烈的吶喊衝入腦中,將整個大腦攪得一團亂。
梅子喻並未理它。
此刻,除去恐懼之外,她的內心還算平靜。她沒有悲傷,沒有憤怒,只是這樣淡然地直視回去。
她說:“你殺了很多人。”
“很多獵人。”紙神回答道。
“為什麼?”
“殺過人的人,難道不該死嗎?”
“這不是無差別屠殺的理由。”
“沒有一個活到現在的獵人的手是乾淨的。”
“或許也沒有幾個獵人一開始就想殺人。”
“你在為獵人說話?”
“不。我只是覺得人類的事輪不到你來審判。”
“我們是神。我們當然可以審判。”
紙神從臺子上緩步走下來,停到她的面前。一樣的身高,一樣的臉,一樣的嘴唇微張,吐出一樣的聲音。
“審判完獵人之後,下一步就是審判獵物。”
它抬起手,指尖點住梅子喻的鼻尖。
“從你開始。”
那柔軟但毫無溫度的紙手觸碰到自己面板的瞬間,梅子喻渾身一顫,身體開始止不住地瑟瑟發抖,內心卻出奇的平靜,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你要怎麼審判我?”
紙神依次豎起三根手指。
“吃人,第一罪,但吃的是獵人,判你無罪。”
“殺人,第二罪,但殺的是獵人,判你無罪。”
“摧毀神像,第三罪,但你製造了我們,判你無罪。”
“所以,我們原諒你的所作所為。你可以繼續活下去。”
話音剛落,梅子喻的頭髮立即偃旗息鼓,不叫也不鬧了。
可見紙神說這話是真心的。
它轉過身去,對身邊簇擁著的小紙人問道:“陪審團有沒有意見?”
“——意見很大!”
眾紙人齊聲說道,聲調有高有低,像是合唱團在吟唱。
它們內部還會產生分歧?
紙神的自稱一直是“我們”,它們應該是類似意識共同體的存在。它這樣問其他紙人,就相當於人類自問自答,腦中兩種想法打架了。
梅子喻倒是好奇,紙神內部會產生怎樣的矛盾。
眾紙人從四周將她包圍,繼續說道:“此獵物殺人無數,嚴重破壞和平,加速世界崩壞!”
梅子喻:“……”不是你們殺的人然後賴到我頭上了嗎?
紙神說道:“駁回!獵人就是原罪,獵物殺獵人是為了維護世界和平,只有獵人殺人,才是有罪!”
說罷,不再詢問陪審團的意見,轉身指著空白的一處街道,“其他獵物,見死不救,有罪。”
……好扯的罪名。
梅子喻本以為紙神又會就此判決和陪審團吵一架,抱著肩膀,一副看戲姿態,想看看它們又要怎樣爭辯。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