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窗,夜色如畫。
開了春,就連夜間的風都溫柔了許多。
窗前,白瓷瓶裡盛開的紅梅,已經掉了好些花瓣在案上。
李錦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從桑蘭那兒回來,她就知道,此生和谷巖的緣分,早在十年前就斷了。
現在放不下的,一直是她的執念罷了。
她恨世事不公,恨陸書茉的陰狠。
就算不嫁給那張家公子,她也可以用別的辦法,可她為何偏偏要害了一條無辜的性命,還讓谷巖也深陷其中。
況且昨夜見她的樣子,完全是一副溫婉嫻靜,賢妻良母的模樣,似乎以前的種種都與她無關,誰又能想得到她是如此狠辣的人。
還有,陸書茉明明知道自己同谷巖曾經的關係非比尋常,她為何還要嫁給谷巖為妻?
思緒煩亂,他們女兒的身影又在李錦安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
那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是那麼的可愛,她的睫毛又長又密,面板白皙,就像瓷娃娃一樣好看,穿著粉的襖裙,雙髻上還掛著兩個小鈴鐺,更顯得嬌俏。
她是恨陸書茉不假,她恨不得提刀去砍了陸書茉,啖其肉,飲其血。
可陸書茉現在偏偏是谷巖的妻子,是那個粉雕玉琢的小糰子的孃親。
無論她如何恨,谷巖是無辜的,小糰子也是無辜的。
她想,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將記憶慢慢淡忘,儘快開始新的生活。
池懷北迴到蘭亭苑,也像是被抽走了靈魂,整個人虛弱的躺在床上,就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他想知道李錦安到底是看到了誰才會這樣,他想,應該是和她們遇到的那個小女孩有關,但他方才去問池溪,池溪卻說她不記得了。
當時人聲嘈雜,她只聽到小女孩的父母說要去府上拜訪,然後被她給婉拒了,她父母說的其他的話,池溪連個大概都沒有聽清。
從小到大,他的世界裡好像就只有生意。
這次遇到李錦安,這個女子確實給了他不一樣的感覺。
他不明白,自己忍不住的要去對那個女子好,究竟是因為她身上的謎團太多,他想要去探查清楚才想去接近她的,還是因為自己已經對她生出了別樣的感情。
如果是後者,他想到了自己家裡這個情況,過於複雜。
他覺得整個池府都是烏煙瘴氣的,他自己都想要逃離,怎麼捨得讓她牽扯進來呢?
想著想著,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李錦安傳染了。
自從認識李錦安之後,這股子情緒來得莫名其妙,時不時的就要來折磨一下他。
外面風聲簌簌,池懷北煩躁的熄了蠟燭,皺著眉繼續躺下。
這場春風吹走了寒潮,河畔的垂柳也抽出了新條,院中的小草也甦醒了過來,開始向上抽芽兒。
李錦安和瓊娘商量著,酒肆的事情也該提上日程了。
池溪和池懷北幾人都喝過瓊娘釀的酒,二人還給桑蘭送去了些,桑蘭同姐妹們喝過之後,都讚不絕口。
池懷北小酌一口挑了挑眉,“這酒,必定合他的胃口。”
翌日。
他帶著李錦安來到三司使李大人的府上。
李大人年過半百,鬚髮斑白。但他步履穩健,肩膀寬闊,腰圍粗壯,臉上看不出來皺紋。
池懷北來,他哈哈大笑著就走了出來,笑聲高亢洪亮,雙目炯炯有神,倒不似文官,像武將。
池懷北急忙起身拱手行禮,李錦安也跟著起身行禮。
李三司是個爽朗之人,平日裡沒什麼愛好,就愛喝酒。
池懷北與李三司寒暄了幾句便進入了正題,“李三司是爽快之人,池某今日帶了好酒來,還請李三司品鑑一二。”
李錦安也順勢起身,先朝著李三司福身行禮之後,她拿出了瓊娘釀的酒,“早聞李大人盛名,小女子今日特來拜訪,這兩壇酒乃自家釀造,還望大人笑納。”
李三司摸了摸鬍鬚,眼底透露著精明。
“姑娘客氣了,本官府上也有好酒,且都是醉仙館的酒啊!不知你這酒,有何過人之處啊?”
平日裡找李三司辦事的人也不少,他們都知道李三司愛酒,但凡有求於李三司的,帶的酒可都是醉仙館的名酒。
如今李錦安帶了自家釀的酒來,他當然有些不屑。
池懷北笑著,然後拱手道:“大人有所不知,醉仙館的酒好,但小生卻覺得,李娘子的酒略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