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九土部落的人們，除了女後，世間還有幾個人在乎精衛的死活？

“說來不怕你們笑話，那一刻，我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姜央忽然莞爾一笑。

那一笑，眉眼溫柔，姣好的面容帶著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距離感，令我心頭一動，竟然有種被美貌擊中的驚心動魄。

“我這才明白，原來我所渴望的親情，一直都是奢望。”

“除了女卿，沒有人會真心愛我，我一直努力靠近的那個家，其實一直在躲避我，”

“女後將我送入息壤，交代了復活精衛的使命後，她就消失了。”

“我花了近五十年，才勉強接受這件事。”

“然後呢？”我喉嚨緊了緊。

我有種預感，接下來要說的部分，終於到了重點。

“然後我給自己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標。”

姜央說。

她依靠對家人和親情的渴望，在祭臺上苦坐了上千年。

因此她得知自己渴望的一切，都已經灰飛煙滅，沒了蹤跡時，才花費了足足五十年來消化這件事。

等她重新振作起來的時候，她對世間已經沒了任何期待。

她不想再這樣過下去了，她想閉上眼睛，一了百了。

可是她已經跟女

媧血接觸了上千年，女媧血的修復能力，早已經滲透她的每一個毛細血管，深入她的血肉骨髓。

她嘗試了許多方法都不行。

於是她開始把希望寄託在息壤之外的世界。

當年在有崇部落居住的時候她聽過一個傳說，只要能匯聚足夠多的低重生命血液，就可以利用血液凝結的晶粕破開高重生命的神力防護。

使高重生命進入跟低重生命一樣的空間，名為‘降重’。

依據我對‘重’的理解，這就跟現代人們所謂的‘維度’差不多意思，高維度生命體打擊低維度生命體，總是要容易很多，就好比人想碾死一隻螞蟻，易如反掌，而螞蟻想要碾死一個人，卻難如登天。

但螞蟻碾死人，真的完全沒可能嗎？

所謂拋開劑量談毒性，就是耍流氓。

螞蟻的口器中也是含有毒素的，雖然那毒性對人類的體量來說幾近於無，但一個人要是被成千上萬只螞蟻啃咬，被十萬只螞蟻啃咬，那樣數量龐大的毒素注入體內，被咬的人還能做到面不改色，視若無睹嗎？

降重術就是這個原理，利用低重生命的怨念中那微弱的‘毒性’，匯聚起來，凝結成晶粕，只要數

量收集的足夠多，那再厲害的神明，也終有被削弱的那天。

這是低重生命向高重生命發起挑戰的唯一途徑。

如今卻被姜央拿來對付自己。

她要說服後世的人類，貢獻出自己的生命和血液，凝結出能使她降重的晶粕。

只要降到足夠渺小，她不再做強大的半神，總有一天能徹底消亡的吧？

於是她的神識回到地表以上，開始了降重第一步：瞭解人們的所思所想，找出弱點，引誘他們自己來送死。

這對於姜央來說很簡單。

人群聚集在一起，自然而然的會有首領，首領又演變成帝王。

只要有人扎堆，就會有權利產生。

她只需要傳播神明的故事，以及用權力者想獲取的東西，去引誘那些人自願交換她所需要的人命即可。

她以女後的名義許諾君王們：只要每年向她獻祭足夠多的活人，她就願意保佑他們的土地不被破壞，保佑他們的耕種年年豐收。

帝王見證了她的強大神力，以為她真的是傳聞中的神女女後，對她的話言聽計從。

於是有了夏商周時期的大規模殉葬制度。

有了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黃河祭祀制度，有了隋唐五代的萬人坑制

度。

大批大批的人，被君主以各種各樣的名義獻祭給她，當然，中途也有君王不服從她的安排，不肯向她獻祭自己的子民。

被她發動息壤，小施懲戒：對於姜央來說，調動息壤再簡單不過，而黃河的河道，本就是由息壤鋪設的，她動動手指，河xx動，黃河就能氾濫成災，淹死更多人牲。

因此人們所謂的黃河祭祀，其實都是在祭祀姜央。

只要將被選為祭品的人類從黃河投下，就能以最短的時間，接觸到息壤，而後透過姜央開設的壤下通道，進入‘黃河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