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終沒有吃我。
我不知該不該慶幸。
我在腥臭冰冷的土裡躺了三天。
之後,胡山長老找到了我,將我帶回狐族療傷。
狐醫說我獸魂損傷嚴重,命懸一線。
想修補獸魂,必須每天服用毒蕈湯,或有一線生機。
毒蕈湯能影響狐狸的心智。
我每次喝完,眼前出現的都是小女孩的笑臉。
她端著她親自燉的雞湯,遞到我面前。
我十分害怕,連連後退。
自從被任命為作戰先鋒之後,我很少產生害怕的感覺,就是在邙山大戰中,跟蛇族柳天青打得昏天暗地,我都不曾畏縮過哪怕一瞬。
但此刻,我卻怕的全身顫抖。
我知道,那碗湯不能喝,那湯會要了我的命,會讓我身心俱裂。
小女孩看我不肯喝,臉上甜美的笑容瞬間消失。
她變得很憤怒,身體忽然長大,變成了一座嚇人的小山。
她舉著樹冠那麼大的手,不停抓捕我,嘴裡喊著喝湯,喝湯……
我使出吃奶的力氣逃命,卻怎麼也甩不脫。
毒蕈湯一喝就是十年。
那小山一樣的小女孩,也在夢魘裡生生追了我十年。
十年過去,我的獸魂已經修補完畢,我也因為在邙山大戰中的
卓越戰績,眾望所歸的成為了狐族首領。
狐族十大長老,開始催促我挑選小母獸,繁衍後代。
只有種族昌盛,狐族才能生生不息,維持狐族在獸界至高無上的地位。
長老給我挑了很多年輕健壯的小母獸。
她們都是族內生殖能力最旺盛的母獸,每天輪番對我溫柔示好,請求為我生下最強壯的小狐狸崽子。
我並不抗拒。
但她們一靠近我,那個人類小女孩端著雞湯,不停追捕我的畫面就不停在我眼前閃過。
我這才發現,她已經成了我的心魔。
我害怕的女人是她,想要的女人,也是她。
不管是殺掉她,還是擁有她,我想要出現在我身邊的,都是她。
我開始拒絕交配,不讓任何發情期的母獸靠近我的狐狸窩。
但總有母獸不聽話。
悄悄靠近,再被我吼走。
直到有一次,烈染窺探了我的秘密,對我使用了狐族魅術。
她佯裝成小女孩的模樣靠近我,撫摸我,向我道歉。
她哄我說想做首領夫人,讓我頒佈狐狸令,告知全族。
我既開心,又心痛。
開心的是,她終於肯出現了,我有生之年終於能手刃仇人,親自為自己報魂魄消融的
大仇。
心痛的是,我等了足足十年。
這十年我受盡折磨,夜夜夢魘,如今報仇的機會終於來了,曾經預想的百餘道酷刑,卻不忍在她身上施加哪怕一道。
潛藏在心底十年的恨意和愛意,相互撕扯。
我終不能忍,下令將她五花大綁,吊於高處,受炙陽之刑。
人類脆弱。
暴曬三日已是殘酷折磨。
我心中想,便用她的三日,抵消我的十年之苦,從此我們算扯平了。
我原諒她,今後她依然是我的,我也是她的。
卻沒想到,行刑第二日,烈染靈力不支,媚術失效。
我一瞬間成了暴躁無禮的狐族首領,竟然忍心將高貴美麗的小母獸吊在烈日之下。
狐族內流言四起,對烈染求而不得的公狐狸們紛紛怒不可遏,逼我退位,並要將我逐出領地。
他們又瘦又小,修為還低,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我擺平了公狐狸們的暴動,重奪首領大權,然而我一點都不暢快。
暴曬小女孩時的我有多興奮,此刻我就有多失落。
我以為,我們扯平了,就又能呆在一起,過回以前的生活了。
原來,從頭到尾都是我的一場美夢。
別說殺她報仇,我連重新見
她一面的機會都沒了。
也是,人類兩腳獸,怎麼可能出現在獸世呢?
我大病一場。
等我病好後,胡山長老忽然求見,說據可靠訊息,蛇族找到了新的胎奴,時隔五十年的獸王計劃重新啟動。
我們狐族自然也不能讓蛇族奪了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