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波浩渺,小湖之上雲霧繚繞,成群結隊的大鵝沿著湖面向著遠方游去,遠處行來的船家身穿蓑衣,頭頂斗笠,慢慢於水面划著,盪漾出道道波紋。
此時已近黃昏,船伕摘下斗笠,抱起雙手眯了眯眼,瞅了瞅天邊即將斜下的烈陽,隨後出聲一嘆,搖了搖頭,正欲划槳,便見著不遠處的陸地上面,有一身穿道袍,仙風道骨的老道士,慢步走了過來。
本已經準備休息的老船伕,看到有行人來,忙理了理蓑衣,將斗笠戴回,賣力的划動船槳,向著道士的方向不斷行去。
蟋蟀蟲鳴,雛鳥啼叫,伴隨著老船伕一道鼓足了勁的喊聲,一齊傳入了張三丰的雙耳內。
“老先生!老先生!”
聽到這道蒼老暗含著嘶啞的聲音,白眉道人止住腳步,看向不遠處賣力划動船槳,向著他的方向行來的老船伕。
“老神仙,你老可是要渡河?”
“小老兒在這片水域活了大半輩子,熟知其中各條路徑,常年奔波下來,體力也不差於那些小夥子。”
“只需十枚圓孔銅錢,老頭子我就能將老神仙你穩穩送到江河對面!”
太陽逐漸落山,黃昏已至,老船伕行到近處,才覺察到眼前白眉道人的不凡,於是有些拘束的彎下了腰,尷尬一笑,搓了搓手道。
張三丰見到這老船伕的模樣,捋捋下頷長鬚,緩緩走上前去,將這個老船伕給輕輕扶了起來。
“那就叨擾老船家了。”
看到眼前白眉道人慈眉善目的樣子,老船伕也放下了緊張的心理,等聽到張三丰說要乘船之後,更是樂出聲來。
“好嘞,好嘞,不叨擾,不叨擾!”
“老神仙快快上船,小老兒這就啟程將你送過去,此時黃昏已至,很快天就要黑下來了,小老兒爭取加快速度,也好將你老給送過去。”
船伕聽到張三丰的答覆,一頓招呼,之後抬起雙手在身上一抹,握住雙邊船槳,對著白眉道人低頭笑著說道。
看著老船伕皺紋密佈的老臉上堆出的笑容,以及再度彎下的脊樑,踏入船上的老道士眉眼複雜,表情默了默,不過並未貿然出聲,而是走到了老船伕後面的凳子前,攬起衣袖坐了下去。
“老神仙,你老要去哪兒啊?”
船伕雙臂賣力推著船槳,一邊轉過頭來看向白眉道人,出聲笑道。
“過江之後,要去大都一趟。”
張三丰回道。
“哎呦,那你老可是個貴人啊。”
船伕聽到張三丰的話語,語氣中透出驚訝。
“元庭都城大都,聽說那可是個好地方,寸土寸金。”
“也不知道和當年宋朝都城臨安相比,哪個要更繁華一些。”
老船伕彎著腰,仰起被斗笠遮蓋住的面容,語氣有些嚮往的說道。
作為一個漢人,老船伕活了大半輩子,祖祖輩輩都生存在這個江河之畔,以捕魚和載人渡河為生。
但他終其一生都沒有見過屬於漢人的王朝,到底長什麼樣子。
在老船伕的世界裡,無論是幼年和少年時期的金朝,還是如今的元庭,漢人貌似都要低人一等。
“自然是臨安更為繁華。”
船伕的話語好似是勾起了白眉道人的回憶,只見其雙眸平視,看向不遠處的河面,語氣斬釘截鐵。
“塞外草原來的蠻夷之輩,即使入中原土地,又怎能和禮儀之都媲美。”
臨安商肆甲天下。
自和寧門杈子外至觀橋下,無一家不買賣者。
茶樓酒肆、絲綢紡織、詩書文藝、奇術巧技。
大宋臨安,是當時最為繁華的都城。
傍晚燭光伴燈綵,燈火通明。
臨安府張三丰去過,那種景色,他一輩子都不能忘懷。
那才應該是華夏子民生活的地方,百姓沿街叫賣,遊人往來四方,各個面容帶笑。
士子攻讀經史考取功名,商甲尋覓良機發家致富。
每個人都有自己應有的生活。
“噓!噓!”
老船伕聽完張三丰的話語,渾身一個激靈。
只見其身形發抖,晃著船槳的手掌不斷抖動,讓小船遊動的速度都降了下來。
“老神仙,這話可不能亂說!”
老船伕停下小船,轉過身子,看向白眉道人,一臉忌諱。
“咱們漢人在這大元朝,只是第三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