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過山虎、秦祖客兩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遠在江南的這位傳奇人物周杏東,竟然一見面,就說對他二人早聞其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周杏東這樣一說,還真教兩人嚇住了,愣怔半晌,方才面面相覷,有些心驚肉跳地雙雙道:
“敢問周院正,咱們現在雖然都是神威將軍門下走狗,但畢竟素昧平生,閣下、閣下又如何知道我二人的?”
周杏東卻是微微一笑道:
“兩位一定在想,有咱們那位無所不能的神威將軍在,你二位既然要來,將軍必定是要將二位情況告知一二的對吧?”
“其實不然,實話對兩位說吧——”
“先說秦先生,你是崇禎朝最後一科對吧?”
“但是那一年,恰好是北方建奴皇太極親自引軍南犯,其座前悍將愛新覺羅·阿巴泰作為多爾袞大軍副將,引他本部兵馬區區萬人,竟一路打穿京師,再下涿州,最後經太-原-府殺入齊地臨-清、濟-南,又一路回馬京畿重地,克天-津,遷-安,再破青山關後方才全身而退。”
“當時整個京畿震動,當科三甲也在這一場兵禍之中不僅草草收場,還受其牽累黯然失色不說,整整一個冬日都無人問津,流落京城。”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後來秦先生那一科三甲,及第生員不僅大半都做了鳥獸散,而且就連你們一科三甲也都病的病死的死,最後只有你一人活著回到了家鄉。”
“秦先生不要問我是如何知道這些的,因為那一年,恰好也是我師門機緣巧合曾經出手救治過你們這些生員。”
秦祖客只聽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雞。
半晌,方才鄭重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衫,規規矩矩地望著周杏東就是深深一揖。
周杏東擺擺手,趕緊閃在一旁,轉頭又對一旁聽得瞠目結舌的過山虎道:
“你也不消說,我記得你,還是因為我得自師門這一手醫術。如果你還記得,想必對那一年在襄陽府漢江畔之事,一定還有印象吧?”
“不錯,你若是沒有忘記的話,那個將你從鄖陽府一路跟著就到襄陽府的幾個郎中,其中一個就有我!”
襄陽府,鄖陽府?
過山虎敲著他的腦袋,似乎十分痛苦而又費力地回憶著什麼,良久,他才怵然一驚,盯著笑容滿面看著他的周杏東,重新認認真真地打量著,嘴裡慢慢失聲道:
“過鄖陽府時,我曾被城頭的飛石擊中人事不省,後來破城後繼續向漢江畔的襄陽府進發,中途醒過一次,只依稀記得有一個郎中對俺說了一句什麼。”
“沒想到,一路不離不棄地救下了俺的,竟然還有周先生?”
說著,他忽然撲通一聲,半跪在地,抱拳長揖道:
“俺,過山虎,直到今日方才見到周先生真容,請受俺一拜!”
周杏東哪裡肯受此大禮,像對待秦祖客一樣也是閃身躲過,只在嘴裡笑道:
“二位切勿心裡有什麼負擔,當初我拜在師門下,未學本事之前先學到的一句師門四字宗旨,就是醫者仁心。”
“所以,既入師門,身裡杏林,我出手診救二位,就是本分,並不是因為你是榜眼我心生仰慕才出手,也不是因為你是過山虎而心生畏懼才出手。換任何一個人來,遇見當時你們那種情形,我也一樣會出手的。”
“再說了,自從跟了將軍,我周杏東才發現,醫者仁心,的確可以救人卻無法救國。”
“而將軍,只有咱們的將軍,他所展現出來的所有真真切切讓我們看到的,無論是將軍的雄才大略,還是將軍非常手段,包括將軍無數神奇的本事,無數神奇的器物,才是唯一讓我這個曾經以為多救一個人,總有一天就會救一個國的郎中,從此心甘情願,誓死追隨!”
對周杏東這一番話,秦祖客、過山虎直聽得既新鮮又惶恐,感覺有些什麼東西在他們心底被敲碎了一眼,又有些似懂非懂,忍不住對視了一眼,竟忽然異口同聲道:
“周先生,老實說,像你今天這樣將自己心裡是怎樣對待神威將軍的,我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樣沒有任何遮掩地說將出來。”
“周先生,像你如此對將軍死心塌地,將軍肯定是斷斷不會給周先生吃什麼了吧?”
誰知,這一次,周杏東卻忽然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明顯正色地看了兩人一眼道:
“二位來的也有些時日了,想必現在其實也早已弄清楚了,所謂將軍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物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