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換,是因為我明白有些東西金銀丶寶藥換不來。
竇逸琳讀的書比我多,這麼簡單的道理他肯定明白,但他沒做到。」
黑妹依舊無言反駁,抬頭瞥向小羽的目光,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是崇敬,又像是疑惑與迷茫。
「最後,竇逸琳缺少大勇氣丶大毅力,對浩然之氣信念不足。」
小羽嘆了口氣,「當日在飛仙渡,見他既是畫符成龍又是灑豆成兵,威風凜凜,不可一世,我還羨慕他的神通和妙法。
現在我只感到荒謬。
他養了一身渾厚無比的浩然正氣,竟全部拿去餵養左道異術了。
哪怕他手持鐵劍,將全身信念和心血凝聚為一柄『浩然劍』,然後如同雞卵擊石,在三千火鴉陣上撞得粉身碎骨,我也會敬佩他一聲『大丈夫』。」
小羽倒不是嫌棄撒豆成兵丶畫符請神的秘術low比。
現在的她,沒資格嫌這嫌那。
但左道之士使用左道異術,很正常。
竇逸琳一個儒家大賢,把浩然正氣練到人仙境界,竟然也使用左道異術
小羽相信竇逸琳必然掌握儒家秘傳。
關鍵時刻他寧願相信左道秘術,也不相信正義與道德真的擁有至高偉力,難道不是信念出了問題?
儒家聖人對浩然之氣的定義,就是以道德和正義的思想行為,牽引一種可以填滿天地丶改變世界的浩大剛強力量。
芍藥瞥了眼黑妹,見她神色恍惚,就道:「你真的和竇耕煙是朋友?」
小羽道:「就事論事罷了,竇逸琳的優秀,我不否認,論及缺點也不避諱。
若在公眾場合,談論些無關緊要的面子話,我肯定會使勁替竇耕煙吹捧亡父。」
芍藥有些無語。
黑妹沉吟道:「羽鳳仙,你雖是個沙蠻,卻很有學儒的天賦,要不要跟我學凝聚浩然正氣的法門?」
——你個野路子,還想教我這位「仙儒嫡系傳人」?
小羽笑著點頭,「那就多謝文宗師了。」
她有「浩然正氣」的口訣是沒錯,但練法上竇耕煙讓她多讀書。
以文芷若的天賦和經驗,說不得真能幫她養出第一口浩然之氣。
養出第一口浩然之前後,再修煉竇逸琳的心法口訣,事半功倍。
那時她就是「道儒雙修」了。
道家煉氣,儒道養神,似乎很不錯。
之後兩天,除了教授儒家學問,黑妹果然開始傳授小羽凝聚浩然正氣的心得。
浩然正氣的練法,小羽能觸類旁通,反而容易理解。
黑妹講的儒家學問,卻是讓她非常頭痛。
黑妹並非針對某本典籍丶某句經典泛泛而談。
如果她像「百家講壇」那樣講故事,小羽一定聽得津津有味,還收穫頗豐黑妹是真有水平。
可黑妹不搞「百家講壇」。
她像個準備畢業論文的博士生,針對某一課題深入地研究丶探討。
太專業了。
沒有一定知識積累,壓根聽不懂。
即便是飽學之士,也聽得十分吃力。
面對小羽想聽「百家講壇」的請求,黑妹半是嘲諷半是感慨地說:「如果我真按照你說的講,西蜀的讀書人別說捧著我丶敬著我,早把我當成欺世盜名之輩打出門了。」
這的確是實話。
小羽原本是一張白紙,目前學儒,是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
相當於在平地上鋪一層沙,不用太深,但要寬廣,要將地面覆蓋。
蜀國的讀書人不缺廣度,反而要找準某一塊地面,使勁往下鑿,誰鑿的更深,誰就是大儒丶是宗師。
比如第一天黑妹論述「周易之禮」的發展。
第二天,黑妹又以《毛詩》為例,講解「識字辨音」。
單純一個「敦」字,她竟然講了十七種讀音!
小羽聽得頭都要裂開了,而且深切認為「敦」的幾種讀音,就和「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一樣,完全沒意義。
黑妹卻正色道:「讀書的第一大難點,莫過於識字,識字之難莫過於辯音。
若音不辨,則義不明。比如《毛詩》中的『敦』」
她黑嘴巴丶黑牙齒,巴拉巴拉說了一大通。
什麼灰韻音中唸作「堆」丶元韻音中唸作「豚」丶寒韻音中讀「團」丶蕭韻音念「雕」丶軫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