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來得突如其然,北風呼號著颳了一夜,吹得帳篷呼啦啦的響,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將這單薄的帳篷刮飛一樣。
梁木樨一宿未眠,只聽得睡在帳篷另一側的阿澤卡沒心沒肺地打著鼾。
此時的阿澤卡已經將他那一臉濃密的絡腮鬍子剃了,梁木樨頗為意外,這個滿臉鬍鬚的大漢竟然是個眉眼乾淨的清秀少年。他臉部線條柔和,原本留著鬍子並不覺得,如今颳了鬍子,竟然有種不辨男女的美,特別是笑起來眼角微微上挑,更是露出一股嫵媚來。難怪他在藍月灣這樣的場合要蓄了滿臉的鬍子了。
阿澤卡說他並不記得自己的年歲了,不過在梁木樨看來,他也就比粟伢子大不了多少,說不定還沒有周牧辰大。
梁木樨睜著眼睛躺在床榻上,聽著外面呼呼的風聲,心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她不是擔心周牧陽追了過來,會再次落到他的手裡,而是想到他既然興師動眾鬧到了藍月灣,藍月灣的人必然以為她對於周牧陽來說很重要,特別是藍月灣背後是莫坤王和扎合神將,說不定會抓了她來要挾周牧陽。到時候周牧陽自然不會在乎她的小命,卻找到了藉口發兵攻打漠北,她為什麼要給他們做棋子?
想到這裡她一刻也躺不住了,翻身起來,套上厚厚的棉衣,走到阿澤卡的床榻前,輕輕地推了推他:“阿澤卡,阿澤卡……”
阿澤卡鼾聲如雷。
她又叫:“阿澤卡,你醒醒,阿澤卡!”
阿澤卡翻了一個身,嘴裡嘟嚕著一句什麼,又接著睡。
梁木樨心下遲疑,若是情況真如她所料,這一路必然十分兇險,阿澤卡跟著她說不定會有性命之憂。與其這樣,還不如讓他留下,以他的聰明,說不定他們能在梅溪書院碰面。
她伸手幫阿澤卡牽了牽被角,然後放輕了手腳走出去。
外面風雪還沒有停,冰涼的雪花落在臉上,寒涼徹骨。四下裡一片漆黑,只有清雪泛著幽幽的一點白光。
梁木樨將帽子往臉上拉了拉,雙手攏在袖子裡,摸索著向馬棚走去。
天寒地凍,滴水成冰,馬棚裡有兩匹受傷很嚴重的馬已經倒了下去。梁木樨走到白馬身邊,輕聲叫:“驌驦,驌驦!”
黑暗中,白馬伸過頭來,在她掌心親暱地磨蹭著,而在旁邊的黑馬也歡快地打了一個響鼻。梁木樨只好安撫它:“騏驥,你不要鬧,我不能帶你走,你走了阿澤卡怎麼辦?”
據阿澤卡說,他們漠北的呼延大可汗即將迎娶大承的七公主,這兩匹馬是他們為扎合神將準備的,送給大可汗的賀禮,因為神駿異常,以為是傳說中的神駒,便取了這樣兩個名字。
她將雙手攏到嘴前,呵了呵氣,伸手去解驌驦的繩子,只聽身後一個聲音道:“你要幹什麼?”
梁木樨嚇了一跳,抬腳就踢了過去。黑暗裡阿澤卡吃了痛,也不惱,呵呵笑道:“你這樣偷偷摸摸的,準備去哪兒?”
梁木樨冷得發抖,卻怕他大聲嚷起來驚動了熟睡的老夫婦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我沒有跟你講,我是從楚宇逃過來的,一直被人追殺,我怕那些追殺我的人找到這裡,反而連累了老阿爸和老額吉。”
少年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好了,這裡是漠北,呼延大可汗即將大婚了,草原八部都前來祝賀,這一路上的小賊早就被掃蕩了好幾遍,他們不敢來的!”
梁木樨心驚:“這些話你都聽誰說的?”
阿澤卡撓了撓頭:“我在藍月灣的時候就聽說了。”還有什麼地方的情報能夠比藍月灣更多?
梁木樨無法跟他解釋真實的情況,但是她卻非走不可,只得道:“你不知道,我是從南瑤一路逃過來的,這些人追殺了我一路,幾次我都險些死了。”
“南瑤?南瑤不是早就滅亡了嗎?”
“是啊!”梁木樨只好危言聳聽,“但我是南瑤的公主,他們總認為南瑤有什麼秘寶落在我身上。”
“原來是這樣!”少年恍然大悟,“想不到你竟然是個公主。”
梁木樨不以為意:“我算什麼公主,被追殺的時候比尋常百姓還不如!若我真有什麼秘寶,也不用這樣整天東躲西藏了。”
阿澤卡聽她說得悽慘,頓時心生同情,聲音急切道:“那,我們快走吧!我去給老阿爸打聲招呼。”
“不用了。”梁木樨一把拉著他,“驚動了他們反而不好,我們把馬匹留給他們,只帶了騏驥和驌驦。”
阿澤卡很快明白過來,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