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國之主共用餐總是不太美妙的。

規矩多而繁雜。

每道菜都要檢驗、嘗試，在聖上夾夠三次，其他同桌的才能下筷子。

而且擺桌更像是流水席，每碟菜量不多，夾兩筷子就被宮人撤下，換新菜。

一頓飯僅僅吃個味，倒是放緩了進餐速度，不會因為某個菜好吃反倒吃個撐。

規矩是引她入亭的宮人所言。

喬橋也抱著吃不飽的準備來的。

誰知，非羽相當好客。

喬橋秉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又因同桌有女皇的夫侍，所以垂眸，宮人給什麼她吃什麼，反而忽略了女皇的目光。

只見非羽簡單吃了兩口，所有的注意力便放在了旁邊人的身上，雙目放光的看著小女郎跟個小豚鼠似的，一小口一小口把兩腮塞滿，一點點的嚼碎嚥下，紅唇油汪汪的，吃相沒有尋常貴女的優雅，但純真可愛，讓人恨不得把世間所有美味都投餵給她。

宮人嚴守宮規，見女皇不吃了，也停下筷子，喬橋碟子裡一下空了。

非羽微蹙眉，伸手，宮人微怔，發現女皇的視線在他手上，頓時領會聖意，恭敬的把筷箸雙手奉上。

得了筷子，非羽把認為不錯的菜一一夾給了喬橋，她面前的翠玉牡丹碟很快堆了好些，連瓷器花邊都被蓋的嚴嚴實實。

喬橋開始還次次謝皇隆恩，後來只能埋頭吃，要不然菜山就塌了。

不得不說，宮廷菜式好看又好吃，去粗取精，全是凝萃後的精粹。

這桌上可能只有她吃的最痛快，悅君早早落了筷子，垂眸不知想到什麼，耳邊唯有女皇細聲細語的介紹哪道菜是如何花費功夫、哪道菜的菜名是何寓意，那副耐心至極的姿態前所未見。

他渾身陣陣抽冷，即使有些事早已察覺，可事到面前，遠沒有意料中的淡然。

一頓飯終於結束，食不下咽的悅君長長吸了口氣，落下一句，“聖上這般欣賞喬女郎，不如召喬女郎進宮常伴君顏？”

非羽正翹起嘴角，瞅著用帕子擦唇瓣的喬橋，因為食了辣，那張本就紅嘟嘟的嘴越發的鮮紅，玉膚血唇，對比鮮明而美豔，激的人不捨移開視線。

正監的話，讓兩個女人都是一愣。

非羽垂下眸，遮去眼中詭秘的亮芒，而喬橋則有些慌亂，雙手擺了擺，軟糯的聲音受寵若驚，“大人不可，民女笨拙，實在怕伺候不好聖上。”

悅君冷凝的目光別開，心中嗤笑，若伴了聖駕，指不定誰伺候誰。

他可從未見過女皇親力親為給哪位寵妃鞍前馬後的夾菜盛湯，完全置之服侍的宮人於無視。

“正監是在開玩笑，喬女郎無需慌張。”非羽輕聲安慰著，“可是用好了？”

喬橋悄悄鬆口氣，甜甜一笑，“用好啦！”

非羽回以笑容，這才擺手令宮人撤下桌上的殘羹剩飯，很快，又有宮人端來銀盆、清茶，淨手漱口。

喬橋對這一套流程並不陌生，待將手擦拭乾淨，聽悅君又清冷冷的開口，“喬女郎的規矩很好！”

“是……”她剛要說是末啼末大人招待她時，她曾見識過這一套繁瑣的流程，可轉而腦子一閃，閉口靦腆一笑，“您過獎了！”

倒是非羽丟下錦帕，瞭然的拍了拍喬橋的手背，“必然是從末啼那裡學到的吧？”

莫名的，喬橋舒口氣，小動物般的直覺讓她察覺出悅君對她有些微敵對情緒，於是，同為女人的女皇但凡表現的平易近人一些，就更容易讓喬橋在這種僵硬的氛圍裡放開心懷，笑容甜蜜蜜的，“聖上明察！”馬屁拍的十分順溜，“您太聰明啦！一猜一個準！”

見小女郎歪頭巧笑，相比用餐時，戰戰兢兢的情緒放鬆了不少。

非羽的心情也舒暢起來。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靜聲不語的悅君，待喬橋告辭，回到閣前傘下，目光尤為冰冷，笑容收斂，“正監倒是今日話挺多！”

悅君握了握拳頭，面色浮起掙扎，最終起身撩擺跪地，頭扎的深深的，令人看不清表情，“請聖上贖罪……萬……萬不可……”

“夠了！”非羽冷聲打斷，“在你……你們眼裡，難道朕是昏君？”

“不，臣不敢！”頭近乎埋入膝蓋，脊背挺直而顫抖，“赤鳳國需要一個太女！”

非羽見平素榮寵不驚的悅君第一次露出這般脆弱的情緒，閉眼嘆氣，盡顯疲態。

喬橋不知重簷亭下的紛爭，專注的看神蛟傳，待幾乎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