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拼殺、喊叫。

在至尊幫工廠裡，交戰的雙方在黑暗中碰撞、糾纏，每一寸土地都在反覆爭奪，人影交錯間，刀光閃動，偶爾一陣火銃聲響起。死亡的黑夜，將這不過百畝的宅院變成了地獄般的深淵。

許言同貓著腰，身上揹著一個小布包穿梭在黑暗中，他滿臉汗水，神色又驚慌，又緊張，但還是邁著有些蹣跚的步子，向某一個角落裡跑去，那裡有人正在等待他背後的火藥。

上一次的事情，他原本以為會被吳錚處死，不過，事情沒有像他想象那樣發展下去。處罰是有的，但不是肉體上的，而是讓他和他的岳父何奎在全體幫眾面前做檢討。

對於許言同來說這種事很丟臉，而且他也沒有覺得對不起誰，畢竟他跟這裡的人都不熟。何奎的檢討是深刻的，甚至還當場灑淚，場下沒有人笑話他，很多老人竟然還陪著他一起哭起來。

“孩子，我們現在的生活得來不易，這全虧了幫主啊！”何奎的話語重心長，不過許言同卻沒什麼感覺，在他心裡只覺得被吳錚給羞辱了。

之後他被軟禁在工廠裡，不得隨意出去，不過妻子也被接進來與他住在一起，倒是不用受分別之苦。無所事事的日子裡，許言同經常在工廠裡轉悠，有一天他聽到了吳錚的課，一群與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坐在臺下聽得津津有味，偶然還舉手提問。

起初許言同準備離開，但當他聽到很多從未聽過的東西后，他改變了主意，然後偷偷躲在一邊聽課。課的內容很廣泛，格物的，算數的，哲理的等等等，不過最讓許言同感興趣的是吳錚講到了當今天下人們的生活，大華的發展，甚至是這個世界的未來。

許言同不知道吳錚從哪裡得到了這些知識，但直覺告訴他，吳錚講的東西基本都是對的。不過，其中有很多東西與他的認知相違背，甚至是對立的。於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處於激烈的思想鬥爭之中。最終，他還是走到吳錚面前，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我知道你念了很多年的聖賢書，儒家的東西能夠流傳幾千年不是沒有道理的。”吳錚倒了茶水，二人在桌子旁坐了下來。

“但你覺得幾千年前的東西，現在還在用，合適嗎？”

“祖上傳下來的東西，我們怎麼可以隨意去懷疑和推翻？不管合適不合適，我們都應該去遵從。”許言同面色嚴肅，多年的教育告訴他不要隨便懷疑聖賢們的真理。

“我並不是說要懷疑和推翻，好的東西我們要留下，要繼承，糟粕就要丟掉，要更改。就拿現在的大華來說，上到當朝皇帝，下到貧民百姓，都受過儒家的教育，不過，有多少人真的按照聖賢們的話來做的？”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是聖賢說的名言，可真正能夠做的人有幾個？普通百姓咱就不說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王侯將相們，哪一個不是把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他們從百姓身上收取重稅，吃喝玩樂，驕奢淫逸，卻從不考慮百姓的困苦。敵人攻打過來，第一個逃走的便是他們，卑躬屈膝，割地求和，他們有沒有想過那些落入敵手的百姓們？所以，我想說的是，這個世界需要改變。”吳錚站起來，揹著手，身後，腦海裡有一絲明悟的許言同也跟著站了起來。

“我希望這個世界更美好，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房住……不管這個世界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我都希望它能夠更美好，所以……”吳錚轉過身向許言同看過來，“我要把它原來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全都打碎，摧毀！我把它解放出來！”

“不過，僅憑我一個人是做不到的，我需要有人來幫我……”吳錚的手落在了許言同的肩膀上，“你願不願來幫我？”

一支流矢射中了許言同的小腿，他叫了一聲，隨後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拖著殘腿藏進了黑暗中，下一刻，兩道人影從一堵牆後衝出來，那是龍虎盟的人。

“我……願意幫助你！我想看到你說的那個世界……”

待那兩人走了之後，許言同將露在肉外的箭桿掰斷，心裡說著前面那句話，拖著那條殘腿艱難地向著前方捱過去。

至尊幫頑強到了極點的抵抗，出乎了黑虎的預料，他原本以為突破了對方的防禦，以自己這四五百名手下，對付對方區區百人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但戰鬥已經持續了三個多時辰，天色已經漸漸發亮，龍虎盟也只是攻佔了整個工廠的三分之一，而且這還是至尊幫故意讓出來的，因為這一片大院子無險可守。

隨著時間的推移，龍虎盟的傷亡越來越大，幾乎每奪下一座房子都要搭上十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