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時候是這樣，開心就是開心，悲傷就是悲傷，厭惡就是厭惡，一切情緒顯得簡單而直白。

一直到某一天開始領悟，苦甜參半、笑中帶淚的複雜情感，不知所措的同時又無法控制，然後就長大了，這才明白成年的世界，情感是複雜而糾纏的，喜悅和悲傷可以同時發生，喜歡和厭惡也一樣。

馬霍姆斯一直在期待這一天，躍躍欲試摩拳擦掌，哪怕只是想到自己即將擔任首發四分衛的一點可能，熱血就開始沸騰，這段時間訓練越來越努力越來越投入，居然像模像樣地跟上訓練節奏，一心一意地期盼著官方宣佈史密斯的轉會成功。

然而，這一天終於到來了，馬霍姆斯以為自己會欣喜若狂，卻猛然發現，反而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

苦澀。失落。不捨。內疚。

一系列奇奇怪怪的情緒蜂擁而上。

馬霍姆斯深呼吸一口氣，轉頭認真地看向李維，“所以，我可以開心嗎？”

“當然。”李維沒有任何遲疑。

馬霍姆斯還是沒有立刻慶祝，而是抬起頭望向天空——

邁阿密的夜色，萬里無雲，清澈透亮，數不勝數的星星灑落下來，彷彿在銀河徜徉一般。

“隊長提起，在分割槽賽之前，你說比賽結束之後一起數星星，他到現在也還是沒有明白什麼意思。”

李維一愣，沒有想到，史密斯居然和馬霍姆斯分享了這個小插曲，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私底下的交情也不錯，笑容爬上嘴角，“只是一首歌而已。”

“它說，我們漸漸被金錢被工作被榮耀迷惑雙眼，以至於忘記一切開始的原因；在我們一無所有的時候，我們躺在戶外數星星，哪怕一貧如洗也能夠享受的休閒娛樂。”

“所以，我希望他不要瞻前顧後，迴歸本心就好，好好享受比賽、好好享受戰鬥，不要留下遺憾。”

馬霍姆斯沒有開口，靜靜地看著星星陷入長長的沉默。

李維也沒有打擾馬霍姆斯。

他不在馬霍姆斯的位置，難以想象馬霍姆斯現在的心情。

呼。

許久，馬霍姆斯重重吐出一口氣，“衛冕？衛冕應該很難吧？”

李維眨巴眨巴眼睛，“你確定這個問題我是正確的詢問物件嗎？”

“哈哈。”馬霍姆斯一下笑出聲，“嗯，衛冕很難，新世紀以來就只有新英格蘭愛國者衛冕過一次。”

“但是……”

“菜鳥，這一切終於即將發生了，我即將代表酋長登上球場，我即將真正地成為球隊首發四分衛，儘管進入聯盟已經一年，但現在好像夢境才終於成為現實。”

“菜鳥，如果我們衛冕失敗怎麼辦？”

還沒有踏上球場，壓力就伴隨著期待傾瀉而下，期待越高就越不安越忐忑，未來的未知在腳下鋪陳。

不等李維回答，馬霍姆斯又再次說道，越來越急。

“如果我們又季後賽一輪遊怎麼辦？如果我們甚至沒有進入季後賽怎麼辦？如果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怎麼辦？”

李維，“夏洛克……”

但馬霍姆斯根本停不下來。

“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新英格蘭愛國者2001賽季奪冠之後2002賽季就沒有進入季後賽。”

“如果我還沒有準備好，從一開始就邁錯了腳步，把球隊帶入錯誤的軌道，怎麼辦？”

噼裡啪啦地，一股腦全部吐出來。

李維見無法阻止，於是乾脆放任，馬霍姆斯這一段時間腦海裡應該有無數想法，一會兒攀登高峰一會兒跌落谷底，精神世界裡的過山車已經呼嘯幾個來回，所以現在全部宣洩出來也是一個好辦法。

一直到馬霍姆斯全部說完，眼睛裡寫滿了擔憂和混亂，轉頭看向李維。

李維這才開口，“那麼我們就專注眼前，一步一個腳印地前進，不要思考衛冕也不要思考季後賽，專注自己，一場比賽一場比賽得打，一場戰鬥一場戰鬥得拼，不要留下遺憾，不要等賽季結束的時候再說‘如果怎麼樣那就怎麼樣’，從現在開始。”

“夏洛克，還記得嗎？”

“數星星。”

“回到基礎，迴歸初心，一切從零開始，簡單一些純粹一些，腳踏實地地開始探索。”

“現在，酋長就是你的球隊了。如果不想後悔的話，也許我們現在就應該開始，訓練營還沒有結束。”

馬霍姆斯冷靜了下來。

李維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