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過頭來,低低應答。
“你有字麼?”
素妍搖頭。
朱武道:“上善若水,不如為師給你取個字——若水。”
“這也太大了吧?”她閃動著靈眸,“弱水三千的弱水如何?”
朱武好心贈字,竟又被她給駁回,也就是這丫頭敢駁他的面子。
打座的悟覺錯愕地睜開了雙眼,眼裡掠過一絲不易捕捉的悲傷,當聽到素妍的話,轉而平靜下來。
“出門在外,為方便計,外人面前,你喚我叔父,我喚你弱水。”
“是。謝先生賜字。”素妍抱起一邊的琵琶,將自己會彈的所有曲譜都彈了一遍,朱武喃喃道:“三首曲子,共錯了兩個音。”
不過幾日,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練好三首曲子,著實不易。連朱武都要大讚一聲天才。
素妍又重新習練了一遍,朱武道:“意境不對,這本是一首描寫春景歡快的曲子,卻彈出了悲傷。”
悟覺不言語,只閉目養神,素妍每彈一曲畢,朱武就挑出不足處。這女娃竟有難人預料好耐性,一遍又遍地重複彈琴,直至朱武挑不出毛病來,道:“還生澀了些,多加習練。我得休息一會兒。”
素妍便不再彈琵琶,取了一支毛筆,在馬車壁上練字玩兒。
一個九歲的小女孩,跟著半老頭子的朱武和悟覺也不覺悶,反而很用心。
一路行來,素妍甚至保持著愉悅的心情,朱武不說去處,她亦不問,只跟著他們身後該吃的吃,該玩的該玩,彷彿是走親戚一般。
*
且說右相府,白菲清掃完朱宅的藏書閣,才被朱婆婆告知:“你家小姐與我家先生遊歷去了。”
白菲愣了半晌,以為自己聽錯了,在確定真偽後,“哇——”的地破口大哭起來。直哭得無助悽慘,要是太太知道小姐跟朱先生走了,定會怪她看護不嚴。
朱婆婆沒想白菲哭成這樣子,以為是捨不得素妍,忙道:“別哭啦,你家小姐過些日子就回來了。下次先生回皇城,就將她帶回。你捨不得,你家相爺不也同意先生帶走了麼?”
白菲一聽,止住哭泣,原來這事兒相爺知道,那就不管她什麼事了。她可以稟告夫人,這是相爺一早就謀劃好的。“是我家相爺求的先生帶我家小姐去遊歷的?”
“江丞相不應,我家先生也不會私自帶走,否則這就得擔心拐帶官家小姐的罪名。”
白菲胡亂拭了眼淚,別了朱宅,請老朱頭趕車將她送回右相府。雖說此事江舜誠有份,可白菲還是覺得害怕,一跨入右相府二門就哭,一路哭到了如意堂內。
“太太,太太……嗚嗚……”
虞氏正在午睡,聽到哭聲,立時彈坐起來:“死丫頭,你哭什麼?”
“太太,小姐……”白菲想到,自己放走了小姐,虞氏不知道如何發落自己,又怕又悔,卻不能不說。
虞氏赤足奔過來,一把抓住雙肩:“說,小姐怎麼了?”
“太太,小姐跟朱先生遊歷天下去了!”
虞氏只覺渾身被人潑了盆冷水,冰冷異常,整個人似木雕一般,當白菲重複了一遍之後,她抬腿狠狠踹上一腳:“賤婢!我讓你侍候小姐,你竟把小姐給弄丟,我給你沒完……”
“太太!太太!”白菲渾身抖索,“太太息怒,這事兒相爺一早就知道的。是相爺與朱先生說好的,否則朱先生怎會帶上小姐。”
“什麼?”虞氏整個人搖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對了,前兩日素妍相求,江舜誠說什麼也不肯同意,難道他們父女說的就是這事,他們一早就知道,唯獨瞞著她一人,而她不明真相,居然還勸江舜誠同意。
這一回,她想鬧也不成。
江舜誠指定會說:“不是你讓我同意的。”
虞氏想罷,渾身一軟,癱坐在地上:“我的妍兒呀……怎麼就這樣跟朱先生走了。他跟著一個大男人去,旁人怎麼服侍呀!你這個賤婢,怎麼也不知道跟著小姐。”
“回太太話,小姐今兒一早就把奴婢叫起來,支開奴婢,讓奴婢去幫朱宅打掃藏書閣,那藏書閣很大,奴婢一直忙到了中午才出來。誰知朱婆婆告知奴婢,說小姐和朱先生走了……小姐她……沒想過要帶奴婢一起走。太太錯怪奴婢,奴婢著實冤枉呀。這事兒,是小姐、朱先生和相爺一早就商量好的……嗚嗚……”
虞氏在如意堂大哭了一場。一哭江舜誠父女瞞她,二哭素妍小小年紀此行又是兩個大男人,好不擔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