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了,就只想安安靜靜地睡,不願被旁人打擾。
青嬤嬤輕柔地掖著錦被,這才剛上榻,就已經睡著了。心裡暗道:唉,到底是個小孩子,想睡便能睡得安穩。
素妍一直睡得到晌午時分,梳洗完畢已到午食時辰。她每日過得極有規律,跟教引嬤嬤學習規矩一個時辰、與孟氏學丹青半個時辰、與虞氏學女紅半個時辰。與其說與虞氏學女紅,不如說是陪虞氏說話,不是素妍拿著針線,反是白菲在學。
今日因為晚起的緣故,習練書法的時間減少了。
半日時間,她在三處奔波而過。
待她完成一日的課業,回到得月閣時已是暮色時分。
盛夏,晚霞映紅了西邊的天空,整座皇城披上一件華麗的霞衣。滿目嫣紅,如夢如幻,她靜默地站在閣樓的窗前,任暮風吹拂衣袂,炎熱退去,一陣風過,道不出的涼爽神怡。
青嬤嬤點了油燈,掌燈而近。她立在案前,一筆一劃地臨摹著顏真卿的字帖。
“小姐昨晚沒睡好麼?今晚可早些睡。”
昨日下過一場大雨,夜裡涼爽,最宜休息。
“今兒這麼熱,我哪裡睡得著。”
“讓丫頭們準備香湯,你先泡泡,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睡不好,可影響面板的。”
還不如說:睡不好,就成為了醜女。
曾經因為三枚痘印,她一度極為自卑,如今她很愛惜自己的容顏,雖不是視愛如命,和大多數愛美的女子,是珍愛的。曾經因為那三枚疤痕,被曹玉臻視為無法與他比肩,容貌上,她配不上他,才學上,她更配不得他。
素妍道:“嬤嬤,我還要再努力一個月。”
配與不配,原是別人的看法,時日久了當身邊的人說得多,也就成了自己的看法。
青嬤嬤臉色一沉:“小姐,你這是……”
大病後的素妍變了,變得勤奮,變得用心,不再捉弄丫頭、婆子,甚至不再無故發脾氣、砸東西。現在的她,府中上上下下都是喜歡的。
青嬤嬤見勸不住素妍,索性由得她去,只是在一邊替她打著扇子,看她寫好一張又一張的大字,每一張紙都會反覆地用,這讓青嬤嬤瞧不下去:“小姐,右相府裡不差幾張紙錢,你不會正面寫了又寫背面。”
她勾唇一笑:“反正是練字,能省則省些。”憶起這幾日,孟氏去粥棚幫襯,還帶了三房的丫頭、婆子們也一同去粥棚,“雖說是大嫂籌備糧食,只怕府裡花錢的地方多,嬤嬤,你把我的首飾盒拿來,將我不常帶的包起來,回頭我給大嫂送過去。”
“小姐,你這些首飾能值幾個銀子,既然相爺說了要設粥棚,銀錢上自是不差的。”
素妍擱下手中的毛筆,若有所思地道:“銀錢是爹孃備的,這是我的心意。上過兩回街,看到那些落難的百姓,心裡沉重得很。銀錢不在多少,而在一片心意,嬤嬤,你挑上一些,給大嫂送過去。”
白芳打起簾子從外面進來,手裡捧著切好的涼湃西瓜:“小姐真是心善,一心都掛著災民呢。聽說這幾日,城裡設粥棚的人家越來越多。今晨相爺還把大管家叫了過去,說從錢莊借了筆銀子。”
青嬤嬤面露異色,“難道咱們府裡真沒錢了?”
“午後,相爺入了宮。把這筆借來的銀子都捐給了朝廷賑災。皇上很是歡喜,親手寫了‘心繫百姓’賜給相爺。”
江家最終的悽慘結局,能否改變,需得小心經營。
當天災降臨,江舜誠天天喊著賑災,卻從未付諸行動。那時,皇上沒有親筆寫下這幅字作為嘉獎。
心波微動,素妍道:“嬤嬤,把我屋裡所有金銀錁子、首飾都拿來。”
青嬤嬤應聲,抱了三隻錦盒過來。素妍轉身開啟衣廚,取出一塊藏青色的包袱,展放在榻上,將三隻錦盒裡的物件盡數傾倒其間。
青嬤嬤輕呼:“小姐!”
如果捨去銀錢、財寶能保住一家的平安,又何須憐惜這些身外之物。在這世間,最重的情,如父母廣博的愛,家人的疼惜。素妍從一堆首飾裡,挑了幾件於她有別樣意義的留下,包袱一結,道:“走,去如意堂。”
如意堂是她爹孃居住的院落,位於右相府正院。
遠遠兒的,素妍就聽到從如意堂裡傳來的笑聲,還夾雜著孩子的稚語,一派歡快的景象。
“稟相爺、太太,小姐來了!”
眾人的目光落在一襲輕薄夏衫的素妍身上,她回過頭來,青嬤嬤將一隻沉重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