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了夜月中天,近三更時分,才各自散去。
素妍說要沐浴,丫頭們備了香湯。吩咐青嬤嬤與丫頭先歇下,眾人只當她許是要看書練字,也未勸阻。待眾人散去,她從箱子裡取出一個布包,遲疑著要不要開啟。
夜,一片靜謐,有夜蟲的鳴叫,夜鳥的低唱。
這晚,她沒有看書,也未練字,卻久久亮著燭光,引得藏於府中的暗衛心下起疑。在府中已經隱藏了數月,新帝派他們來就是尋找安西郡主口中所謂的神秘人。
靜王死,全家下了詔獄。
寧王被貶為庶人。
而那個神秘人至今也沒露面,經再三證實,這人是根本不存在的。
素妍一層層地揭開布包,裡面竟是一本占卜的書,但見一側寫著“折壽占卜術”五字,一邊又寫有“天機子著”四個小字。
她小心地翻開第一頁,上面寫著“若行此術,極為兇險,以占卜者鮮血為引,重者當場斃命,輕者折損壽緣,奉勸行者謹慎。”
她看了這幾字,很快翻到了第二頁。近乎是快速地的瀏覽一遍。
她合上了書,轉身尋了香燭,擺了果點等供品,又拿了幾枚姆指大小的龜殼出來,虔誠點了香燭,嘴裡唸唸有詞:“信女江素妍,願折壽問蒼天、神靈……”
她遲疑了。問什麼?
問江家是否還有兇險。
問她與宇文琰的宿命,有朝一日註定貌合神離?
問宇文軒是否可以帝位牢固?
她雙手合十,想問的太多,但這刻,她卻不知如何去問。
江家的命運、宇文琰的命運。都與一個人緊密相關,是宇文軒。
對,就是宇文軒。
在宇文軒為帝時,宇文琰的婚姻是平順和美的;一切都從靜王登基開始,宇文琰變了眸光不再真切。
既然悟覺大師說天意要她在今歲嫁他為妻,她便不再抗爭。可以選擇平靜的接受。
江家也罷,自身也好,他們的平安都系掛著新皇一人身上。
她雙手合十。拿定主意,“信女江素妍,願折壽問蒼天、神靈,當今皇帝宇文軒是否還有危險。如若有。請神靈示警。”她咬破指頭,任自己的鮮血落滴龜殼,沉默片刻,抓起龜殼一撒,她低頭細細地辯認。
重重三磕頭,再度抓起,再撒。
如此三次之後。她再拜上蒼、神靈。
取了張紙,把三次的卦象繪在紙上,又尋了《損壽占卜術》的書,細細對照、查閱。
屋頂上,兩名暗衛靜靜地盯著屋裡的畫面。
素妍直忙了大半個時辰,終於起身,低聲輕嘆:“怎麼會呢?靜王已死、寧王被貶,怎麼還是二龍奪帝之兆。除了皇帝,還有誰是第二條龍?兩龍相爭,必引兵禍。靜王已除,還會有誰對帝位虎視眈眈……”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再翻開了占卜術中對卦象的解惑,又用了大半個時辰,這個卦象還是顯示的是兩龍奪帝之兆。
如果保不住宇文軒,便保不住江家的平安。
這第二龍條到底是誰?
素妍閉闔上雙目,努力地想,心頭一陣鑽心的疼痛,她一聲低呼,依在榻上,捧住胸口,“窺探天機,上蒼是要罰我麼?神靈可知,宇文軒是個好皇帝,我相信他能做個好皇帝……”她的臉色越發蒼白,疼痛愈來愈烈,素妍昏睡在榻上。
屋頂的暗衛小心地閃進屋裡,翻開一邊的《損壽占卜術》,看了兩頁,心下明瞭。
安西郡主的心讓人敬重,她竟用這樣的法子來保護著新皇。
便是他們這等無情無心的男子都為子動搖,況是新皇呢。
暗衛連夜回到宮中,天色已是五更二刻。
新皇在養心殿裡已經整好衣衫,聽了大總管的通稟,抬手令左右退下。
暗衛一襲黑衣,抱拳立在一側,低聲將自己從得月閣瞧來的一切細細地稟報。
新皇身子一搖,挑眉驚看著暗衛,“你說安西,用‘損壽占卜術’為我占卜平安?”
“是。這是子鼠和屬下一併看到的實情,此術極為兇險,安西郡主占卜之後就心痛難忍,被痛得昏了過去。屬下還聽到她擔心地細語:‘二龍奪帝之兆,靜王、寧王已不成威脅,怎麼還有人想搶皇上的帝位……’”
弱水……
那個神秘人根本不存在,她對他每一次的暗示,皆是她用壽命拼來的。
心痛難忍,她到底受過多少回這樣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