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兩抬……
直數到了九十二抬,眾人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誰說長平縣主是孤女,沒想一個孤女亦有這麼多抬數的嫁妝,真真是風光無限。
但是,沒有孃家的女子,尤其是嫁入候門的孤女,終究是無依的,她所依靠的唯有丈夫的憐愛與真心。
雖然慕容氏江湖出生,可慕容氏在江南頗有聲名,也算是有孃家的人,且江南慕容的生意做得不小,給慕容氏的陪嫁店鋪也一直是她孃家兄弟們幫著打點。
柳飛飛自大門而入,跨了火盆。在喜娘引領下,越二門,穿回風長廊,一路到了聚客廳。廳裡已經站滿了男女老少。
她謹遵司儀的唱喝: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對拜。
幼時雖瞧過別人的這般拜堂,可只是觀者,今日卻是她大喜的日子。這一番應付下來,柳飛飛只覺有些頭昏眼花,卻拼命硬撐著,生怕露了餡,討了虞氏的嫌棄。
柳飛飛總算應付完畢,有皇城的紈絝公子大聲叫嚷:“江六爺,揭蓋頭,揭蓋頭,我們要看新娘子。”
江書麟不想耽擱,他隱隱瞧見柳飛飛的疲憊無力,忙笑道:“我的新娘子,我還沒瞧就給你們看?這不成。你們要看,等明日認親的時候再來。”
有人一陣鬨笑,好不熱鬧。
司儀大喊:送入洞房。
喜娘正要牽柳飛飛移步,江書麟卻已等不及,生怕她一個站不穩就摔倒在地,大大方方地將她橫抱在懷裡,惹得青嬤嬤一聲驚呼“六老爺,這不合規矩。”
江書麟絲毫不管。只將飛飛抱在懷裡往六房方向移去。
虞氏呼了聲“這……”哪有新娘子是由新郎倌抱回洞房的,一個個都是牽著紅綢與新郎自己走進去。太沒規矩了!可這裡離那邊太遠了,這一路抱過去,江書麟還不得累壞了。
江書麟在眾人的鬨笑中大踏步而去,絲毫不管眾人的嬉笑議論。
沈氏與何氏過來招呼眾位看客,請他們入席吃酒。
一行人來到北花園。天上已經下起了濛濛的細雨。
陸康打趣道:“江六爺一定是幼時騎了狗,好好兒的天,前幾日都無雨,偏今兒就下雨了。”
民間自來便有這樣的說法,準是不準難以分辯,算得是祖宗老輩留下來的習俗:說是無論公子、姑娘。幼時騎了狗,將來成親時就會下雨。
程小勇笑道:“回頭,你且問書麟,看是不是真的。”
幾個人就這事又爭辯了起來,有的說是假。但陸康認定這是真的。
這一日,江書麟不敢多飲酒,可怎耐眾人一杯又一杯的敬。
江傳達心情不好,想到阿九突然消失,而他竟不知她的去向、姓氏,心裡很是煩悶。“六叔,今兒我替你喝酒!”
多想喝醉,可他偏生就是喝不醉,喝了那麼多的酒,也就是個七分醉意。偏還有三分清醒,清醒得前所未有,清醒地隱約之間似又見到了阿九,依是一襲男裝,她的身邊站著侍棋,正衝他盈盈淺笑。
他上前要去抱,卻是江傳良,正笑問:“五弟這便醉了麼?可要我扶你回去?”
要是真醉了,是不是就不會想到他了。
江傳達放開江傳良,原染了醉紅。此刻越發紅得厲害,還好是自家兄弟,要不然突兀地抱住哪家公子,可不鬧了笑話。
江書鯤招呼了小廝,強行將江傳達給帶下去。
待時已近三更,喧鬧了一天的文忠候府寧靜下來。
江傳達雖未大醉,卻睡了一個數日來最好的覺,沒有夢,沒有思念,一覺就睡到了大天亮。但一覺醒來時,心裡卻是空蕩蕩,好似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他想了許久,丟的許是阿九。
沉香院內,紅綢鮮亮,紅燭搖曳。
江書麟用秤桿挑起飛飛的蓋頭,二人目光相對,他燦爛一笑:“今兒累壞了吧?”
飛飛搖頭。就算再累也是挺著,不能讓旁人瞧了笑話,江書麟知她體弱,抱她回洞房已經犯了大忌,可她現下顧及不了這麼多。“就算是累,接下來的交杯酒亦是要喝的。喝完這個,還要吃餃子,一切結束了,你就歇下。”
餃子是生的,也只是各自咬一口,意思一下。
江書麟看飛飛狼吞虎嚥地吃了糕點,微微笑著,終於成親了,他們亦總算是在一起了。
他扶著飛飛在喜床上坐下,看著床上鋪著的白綢,心下了然,二話不說,伸出小指放在嘴裡一咬,立時指破,湧出鮮血來。
飛飛低呼一聲“麟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