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退下來,全村大事小事都敬他。阿冉向老院長禮貌地笑一笑 ,就請老頭坐下來說話。
老頭說,蠻子家的不該想不開,這也讓她躲過一劫。你想,這運動,她一婦二夫,郯叔來歷 ,哪條不夠她的不是石頭在前,哪有她的好看,別看老頭是老革命,阿冉不喜歡他。大食堂 那會,他耍了幾個女人,可蠻姨硬不吃他那一套,不光躲槐丫爹,也躲過了他。
阿冉繞開話題又不失禮貌問,蠻姨怎麼老看這窗花啊,那是改娣那丫頭貼的,蠻子家窗上 滿是,改娣是讓他有個念想,少些瘋癲。
阿冉想,改娣一番苦心就剪在那個“忠”字裡了。一個小小的山村怎麼也非折折騰騰呢?
阿冉帶著憂傷苦悶彷徨企求離開了故鄉……�
四、槐 姨
阿冉新婚燕爾帶上媳婦宓兒回冉店。落日餘暉籠罩著冉店的群山,草屋還有勞動歸來的社員 。山村一切透出淡黃的光暈,阿冉牽著宓兒的手緊隨晚歸的行人匆匆向祖宅……老院走去。快走近那口老井時,阿冉見一個老女人步履蹣跚地向前挪移著,她來到那無遮無攔的石井邊 ,半跪半坐,手撐著井邊石沿,頭向下探去,口裡不住地呼喚,不,是無力的喃喃自語……槐 丫,槐丫,槐丫……
行人匆匆,從女人身邊閃過都不看她一眼,似乎對她都沒有閒暇瞟一眼。
阿冉和宓兒走近了。槐丫,槐丫,……喃喃的低呼讓阿冉停下腳步看了看,是槐姨。阿冉兒 時就不喜歡槐姨,儘管媽常說,阿冉小時沒少吃槐姨的奶,阿冉就是不喜歡。出於禮節,阿 冉彎下身去,撫著槐姨的肩叫了一聲,槐姨,槐姨沒理他。呆滯的目光讓阿冉想到兩年前見 到的蠻姨,想到嬸說的話。阿冉想,這是怎麼了,怎麼又瘋了一個女人呢?
阿冉又喊了兩聲,槐姨仍無動於衷,阿冉無奈只好拉著宓兒走向老院。
阿冉爺爺見了城裡來的水靈靈的孫媳婦,滿心歡喜,讓阿冉嬸擀麵條。七0年,農戶家的白 面是稀缺的,這是上等款待。
晚上,阿冉嬸給阿冉和宓兒放下吊笪,幔子,讓他們睡在一個鋪蓋裡。這也是阿冉沒想到的 ,在家鄉,來客不能睡在一個鋪蓋裡,那事會帶來血光之災。阿冉想,自己不是客,是回爺 爺家。一想,覺得但睡無妨。月光從後窗照進,朦朦朧朧,帷幔裡空氣顯得氤氳濃郁。阿冉 、宓兒雖旅途疲憊,卻身心蘊藏著無限的愛能,依偎的身軀激情盪漾。
宓兒甜美的睡去,阿冉卻一時難以入睡,這是少有的,他想到遇到槐姨的情景,槐姨為什麼 一聲聲輕呼著槐丫!難道——
槐丫是兒時同學外號叫泥鰍的槐羽秋的妹妹。阿冉和羽秋,石頭玩時她常常跟在後邊,她不 喜歡泥鰍,倒愛喊石頭。現在怎麼了?石頭死在獄裡,槐丫又怎麼樣了?阿冉猜測、聯想 ,無眠。等宓兒再次觸碰他,天亮了。
問過嬸母,嬸母詳詳細細告訴了他。
槐丫死了。她投井而死。這口井自那就再也沒有人挑過一擔水。井壁四周長滿青苔,還有車 軲轆菜,稀稀落落的只幾棵。水仍是又清又涼,春夏有蛙鳴。還有槐丫媽的倒影與喃喃自語 。
那天,天剛矇矇亮,有人出來挑水,柳罐放下去,不管他怎麼擺柳罐繩,柳罐硬是不沉水, 像是被什麼擋住了似的。挑水的覺得有點怪,天天這個時候挑水,今天是見鬼了。他彎下腰 往井裡看,藉著微弱的光他看到一個漂浮物,再仔細一看,“啊!”他喊了一聲鬆開柳罐 繩 倒退好幾步,回過神便大喊:“不好了!有人投井了!”井周邊的幾戶人家有的剛起炕 ,有 的女人忙著點火燒飯,一聽說有人投井了,都忙跑出來。不一會井邊圍了一圈人。幾個男人 正想著打撈的辦法,女人們拉著自家小孩不讓上前。人們吵吵嚷嚷著。
撈上來了,是槐丫!是槐丫!人們驚呼著,趕緊喊她家人來。有人喊。
人們議論紛紛。
槐丫爹媽聽到報信,才發現槐丫不在西屋,趕緊往井沿跑。泥鰍也忙披上衣服跟在後邊。槐 丫媽一路呼叫著:槐丫——槐丫——槐——
人們閃開一個空,槐丫媽撲上去嚎啕大哭,哭得悲天愴地。泥鰍趕忙脫下衣服蒙在妹妹那蒼白而膨脹的臉上。
槐丫葬掉了,遵照她的遺囑。連同葬掉的還有槐丫媽的蠻橫與潑辣。
什麼遺囑?阿冉嬸只知一個大概,阿冉嬸讓阿冉去看看泥鰍,泥鰍從油田回來了,阿冉去了,看到了那份遺囑。其實是絕筆信。
泥鰍說,這信念了多遍了,只有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