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被毯子,莫要讓他們凍餓而死了。”
王大春應了,訊息傳了下去,下面的百姓更是感激,跪在地上砰砰磕頭。
連子寧終於還是難忍心結,拂袖而去。
到了鎮子裡面,這個鎮子基本上已經給燒成廢墟了,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已經沒有一處完整的房屋。眼瞅著是必須要重建了。
而在鎮子北邊,則是一片血染的戰場,方圓數百米內,到處都是血跡,到處都是破碎的人體,折斷的長矛羽箭,斷刀殘劍。
可以想見,就在幾個時辰之前,這裡發生了一場多麼慘烈的大戰。
地上,則是橫七豎八的躺著百多具屍首,他們都是五短身材,頭上梳著高高的髮髻,有的兩邊兒還剃光了頭髮,留著一個跟豬尾巴似的小辮兒一般的醜惡東西。身上穿著寬大的黑色或是青色和服,腰間繫著細細的腰帶,大冷的的天兒,腳上還是踩著木屐。
連子寧一眼就看的分明,這正是典型的曰本人的打扮。
果然是倭寇不錯。
他們的屍首橫七豎八的,自然是沒人管,幸好是冬天,倒是也不怕腐爛產生瘟疫。
而在另一邊,一溜排開了百多具屍首,上面都蓋著白布,顯然,這便是戰死的武毅軍的屍首了。
眾人的腳步都有些沉重。
連子寧走過去,半跪在地上,微微哆嗦著伸出手去,在空中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輕輕的將那覆蓋著的白布揭了下去。
這是一個年輕人,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臉上還有細細的絨毛,猶自帶著稚氣,他的眼睛睜得圓圓的,似乎還要與敵人奮力搏殺。而此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連子寧心裡一酸,強自忍住心裡的悲痛,輕輕地伸手,將他的雙眼闔上。
他站起身來,緩緩的走著,一個一個的看過去,似乎要把每個人的樣子,都記在心裡。
他身後的一種軍官們,已經是目眥欲裂,心裡怒火蒸騰,武毅軍和白袍軍連番大戰,一共才死了多少人?而眼下,就不明不白的死了一百多兄弟,讓這些已經心高氣傲的武毅軍軍官們如何能忍?
連子寧看完了最後一具屍首,緩緩地為他蓋上了百步,深深吸了口氣,驀然回頭,他的臉已經完全扭曲了,猙獰可怖:“倭寇殺我武毅軍兄弟,我連子寧在此發誓,定然要取他們項上人頭,來此血祭!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先是一陣安靜,眾軍官將士也是隨之大喊:“報仇雪恨!報仇雪恨!”
連子寧心志極為堅定,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自然是要去做,但是眼下,卻是不能因為一時熱血而壞了大事。當他看到那些倭寇的兵器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完全平靜下來,頭腦無比的清醒。他此時已經完全確定了自己的判斷,看來這一次的倭寇襲擊,果然是事出有因啊!
數十把大明制式的腰刀,不知道多少支制式羽箭,還有大明朝制式的弓弩等等,但看武器的話,若是不知道的人,定然還以為襲擊武毅軍的是一支大明的正規軍。
此時連子寧身邊只有楊滬生和熊廷弼兩人陪著,其他人,生怕他們心裡存不住事兒,便沒打算把這個訊息告知。
熊廷弼在一邊低聲問道:“大人,您可是和朝中哪位貴人有天大的仇怨?”
連子寧沉默不語,只是冷笑,拳頭已經死死的攥緊了,掌心已經被刺破,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孫挺,我連子寧和你不共戴天!”
只是,這一切都要暫時放下,眼前最緊要的,是如何度過眼前的危機——對,便是危機。
他其實是盼著倭寇打過來的,若是打過來,大不了就開戰罷了,武毅軍也不怕,但是現下那些倭寇一打就走,只留下一個廢墟一般的久山鎮,這就麻煩了。
防區被偷襲,士兵死傷百人,城鎮被焚燒一空,居民流離失所,這一切,都已經足以構成一個相當嚴重的罪名,嚴重到甚至可以把連子寧革職查辦!
若是在九邊,這也是尋常,但是大明朝海疆這些年平安無事,此時出了這一檔子事兒,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罪名只能更重。而偏偏,此時朝中就有某些跟連子寧過不起的有心人!
朝廷不會看你殺了多少人,只會看你做的如何差!更別說那些文人的春秋筆法,此次的損失,只怕更會被他們誇大十倍,連子寧甚至已經能想到了某些人奏章中的話——連員懈怠享樂,守土不力,致使我大明海疆破碎,經受區區倭奴侵襲,城池毀壞,天地崩塌,將士冤死,百姓流離,山東之地,民怨沸騰,傳於鄉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