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幼兒園老師嗎?
劉永說,她現在是一個保險推銷員,我第一眼看見她時幾乎沒有認出她來,又黑又瘦的,與過去那個水靈的韓老師判若兩人。
桂小龍說,幸虧她現在變醜了,否則你——
劉永說,情況並不像你想像的那樣,其實我去找她的時候,腦子裡只有怨恨,我只想再幹她一次,她好不好看已經不重要了。
桂小龍說,你用刀威逼她了?
劉永說,沒有,我敲開她家房門的時候,她剛起床。她看見是我,本能的反應是要把門關上。但已經來不及了,我的力氣她抵擋不住。我就進了門,她剛離婚不久,一個人住在一套一居室的工房裡。我進去後,她就往後退,一直退到大櫥一角。我問她,你還認識我嗎?她點了點頭,好像一下子鎮定了下來。她對我說,你是劉永。我說,你知道我為什麼來嗎?她搖了搖頭,但又點了點頭,說,你恨我。我說,是的,我恨你。然後,我就上前扯她的衣服,她躲閃了幾下,然後平靜下來,似乎對我的動作無動於衷。我非常容易地就使她在我的面前光了身子,可是我的身體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我很惱火,責問她為什麼不反抗,她一句話也不說,眼淚慢慢地流了下來。
桂小龍說,你沒有傷害她吧?
劉永搖搖頭說,我讓她把衣服穿好了,我再也沒有碰她,我想起過去的事,眼淚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我對她說,你第一次到我們裁縫店來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了你,為你做衣服我是最用心的,因為我想討好你。可是我知道,在你眼裡我不過是一個沒什麼出息的小裁縫。我之所以對你做了那件事,只因為我想娶你。如果不那麼做,我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她靜靜地聽著,一句話也不說,我就繼續對她說,如果沒有那件事,我一直追求下去,最後會成功嗎?她搖了搖頭,說,不會。
桂小龍說,我早就提醒過你韓莉和我們不是一種人。
劉永看了一眼桂小龍說,可是阿菊已經被你捷足先登了。
桂小龍說,陳年爛穀子的事了,你就不要再提了。
劉永嘆了口氣說,你的運氣確實比我好。
桂小龍說,我和阿菊的那件事不是衝著你的,我不知道你也喜歡阿菊。
劉永突然咆哮起來,你真的不知道嗎?你是怕我跟你搶,你才先下了手。
桂小龍說,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樣。
劉永說,算了吧,你才是真正的*犯,你不過是碰到了一個不願告發你的女人……
寫於2000年3月22日
出梅(1)
在真正的梅雨節氣,工人新村裡撐傘的居民都是神色匆匆的。他們的褲腿上沾滿了潮溼,如果沒有必須要乾的事,是沒有人願意走出戶外做一個落湯雞的。雨季在正常情形下,將持續半個月。如果屆時還陰雨不絕,就可能是倒黃梅。那麼整個雨季將延長到一個月甚至更久,這是人們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工人新村裡出現了一個美人。1993年7月,一年一度的黃梅天準時光臨了本城,美人握著一把碎花尼龍傘朝公用電話間款款走來。
在此之前,我們都沒有見到過這個燙著一頭大波浪髮式的漂亮女人。
現在,公用電話間裡的兩個高中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在原來不大的空間裡來回走動,很快,他們選擇好了地形,那是一個不規整的直角。燙大波浪的漂亮女人走進了電話間,兩個高中生不動聲色地緩緩向她聚攏。美人將滴水的碎花尼龍傘收好,插在門側的塑膠桶裡,她來到電話機前,拎起話筒,開始撥轉盤。
她的手指白皙、修長,有一層薄薄的絲般的光澤。她胸前的紐扣上彆著一對飄逸出幽香的小梔子花。她蹚水而來,趿著粉紅色的拖鞋,卻多此一舉地穿著帶蕾絲的齊踝*。她把電話撥通了,開始輕聲輕氣地與話筒裡的人說話。總之,這個女人的一切在兩個高中生眼裡顯得異常嫵媚動人。
兩個高中生從不同的側面注視著美人,一直等到她掛下話筒,離開電話間,他們才好像回過神來,奔進雨中,朝那個修長的背影追逐而去。
可是,這僅僅是一幕看上去似乎要發生點什麼的場景,事實的結果是什麼也未發生。兩個高中生誰也沒敢上去搭訕,他們只是裝得若無其事一樣跟在那個漂亮女人後邊。他們的模樣越來越沮喪,因為他們一直是很好的拍檔,他們的配合向來珠聯璧合,他們是一對油嘴滑舌的英俊小生,然而此時此刻他們的勇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們海綿拖鞋裡的光腳板在積水裡踩出了片片無聊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