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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反戈(一)

林銘球捻鬚而言:“看不出趙參將心思也頗縝密。若他自己出手,免不了就落了個私自興兵械鬥的罪名,不管事情對錯,這罪名到底洗不脫,而陳大人有盤查襄陽關津的責任,由你出手,自然無虞。”並道,“早一步將他們送去縣內也是妙招,否則由府裡受案,憑空多出些麻煩。”

陳洪範答應道:“林大人說的是。趙參將一向遵法守法、順服朝廷,同時致力於維持襄陽府內太平穩定,是忠臣良將。我也是看中了他這一點,才幫這個忙。”

林銘球道:“趙參將我見過,沉毅厚重、談吐有度,有忠貞之色。”

朱翊銘這時道:“棗陽典吏褚犀地,不是個尋常角色。聽說與河南左鎮,也不和睦。”

陳洪範道:“此我亦知,褚犀地在朝中有些人脈,在棗陽算得上是隻手遮天。縣內田產、礦業多受其把持。趙參將駐營鹿頭店,免不得和他有所衝突。”

林銘球正色道:“衝突歸衝突,只要不逾越國法,無傷大雅。”

陳洪範回道:“可此次褚犀地動用棗陽縣內的兵勇,暗設陷阱緝拿朝廷武官,已可視為私刑。趙參將顧念國法,沒有私自報復,只想讓朝廷主持個公道。”

林銘球疑惑道:“褚氏敢冒險綁票,可師出有名?”

陳洪範回道:“聽趙參將陳述,那褚犀地畏懼因趙營在棗陽而大權旁落,所以幾次三番想借故將趙營排擠出縣。”說到這裡,對向朱翊銘道,“先前世子爺曾在棗陽為賊寇所縛,褚氏就像將這禍水引到趙營頭上。聽說世子爺由趙營護送回城的路上,在白馬寺也遭到過棗陽縣兵的圍堵。”

朱翊銘嘆口氣道:“不錯,犬子年幼無知,幾乎害於賊手,那時得虧趙參將出手相助,才免於一劫,卻不想因此反倒惹上了禍事。想趙參將護送犬子與華清郡主歸襄陽,是大大的好人,怎麼會有半點歹心呢。”

林銘球扼腕道:“原來如此,褚氏屢次三番下絆子,未免太過猖狂了。”

陳洪範說道:“褚氏在襄陽府內頗有關係,幾年來也經由襄陽府辦了不少案子,自是駕輕就熟,有恃無恐。”更道,“而且趙參將今年新附未久,左右尚有不少人對其營心懷憂懼,褚氏恐怕也看上這一點可用以煽動。”

朱翊銘搖了搖手中摺扇道:“林大人此前一直在武昌、江陵,對襄陽上下不熟悉。可想而知,如果襄陽府內負責的官員與褚氏沆瀣一氣,案子移到林大人手上,也難免收到矇蔽。”

明代以刑部、都察院及大理寺負責國家司法,其中都察院與六部併為“七卿”,在內糾合百官,對外則安撫地方。更進一步而言,各省的巡撫都御史及巡按監察御史,實則在編制上均屬於都察院,只不過履行的是都察院之“外差”職責,乃至經略、提督、總督、巡視、贊理等等都屬於這個範疇。就拿熊文燦舉例,他責在總理南畿、河南、山西、陝西、湖廣、四川軍務,掛職依然是都察院下的右副都御史。

起初,大明繼承前代,在中央以都察院、在地方以各提刑按察司一併監察天下。但自洪熙元年後,中央外派御史出巡成為常制,正統四年頒定《憲綱》之後,巡按御史完全凌駕於按察司之上,“代天子巡狩”,甚至可以節制都、布、按三司乃至巡撫和鎮守總兵、鎮守中官及全體民眾,以低品級之職掌舉足輕重之大權。各地的重大案件也必須經由巡按過手,才能上呈至中央。似趙營與褚犀地這樣的案件,不出意外,最終必會報上中央,由刑部最終定下刑名。

孟敖曹失蹤後,趙當世派龐勁明調查其人其人去向,很快便順藤摸瓜,揪出了褚犀地。趙當世直接找上陳洪範,也是希望能透過他,利用尚且滯留在襄陽府城的林銘球,將這個案子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陳洪範又道:“縣裡審訊過押解趙營將領的棗陽縣弓手。有人供述褚犀地正是想利用那名趙營將領,栽贓趙營行‘賊寇之事’,以此彈劾趙參將。”

林銘球沉吟道:“但襄王殿下明言了,世子爺實乃趙營所救。那麼褚犀地但指控當真就屬栽贓陷害。這是誹謗朝廷命官之罪,若證據確鑿,其罪不輕。”繼而又道,“不過說來奇怪,聽王爺描述,褚氏能在棗陽經營起來,必也是謹慎之輩,怎會隨意逮了個趙營將領,便有了信心將趙營制服?難不成,那將領有什麼特別之處?”

陳洪範聞言,心中咯噔一下,忙道:“想必是積怨已久,忍無可忍。”

林銘球想了想,問朱翊銘道:“王爺或世子爺可曾見過那名趙營將領?”

朱翊銘搖頭道:“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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