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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干戈(二)

傳子,自古皆然。上至皇帝傳位於太子,下至老農傳地給子嗣,無不如此。可哥哥我,就算運道旺捨生忘死攢起一份基業,卻無人繼承。到頭來所謂功名利祿還不都灰飛煙滅?”李自成越說越難受,酒喝的也越來越快,喝完一杯添一杯,如飲白水。

實話說,趙當世是不太願意聽到一個人對自己說如此隱秘的事的。凡人交往,留一線終歸不錯,一時心情好說出的隱私,事後或許就會自認失言從而對知情者產生忌憚。許多摯友反目成仇的例子無一不是過於親密所致。趙當世自認為與李自成感情還到那一步,交淺言深是大忌。

只是看著李自成真情流露,不由又覺著有些可憐,又有些感慨。不曾想,在旁人眼中鼎鼎大名的人物實則也有著如常人般的煩惱,甚至有些時候,他們糾結的點,連普通人也看不上。

趙當世原還想趁著李自成燻然醉酒的迷離之際,從他或多或少套一些情報出來。可被李自成這麼抽冷子來一下,便什麼話都說不出了。無奈之下,也無計可施,只能好言勸慰幾句。

李自成長吁短嘆一陣,忽而指著席上東倒西歪的人群中的一個,道:“你看那芽兒如何?”

趙當世順他所指瞧去,只見一個模樣敦厚的少年郎正抬著通紅的臉,嬉笑著與劉宗敏等人划拳爭執。

“這芽兒叫張鼐,為人忠厚有氣力,侍我如父,我甚愛他,欲從孩兒兵中收為養子,你意下如何?”

“張鼐……”趙當世在八隊待的時間並不長,壓根沒接觸過孩兒兵和這個張鼐,不知其人如何評判好歹?但轉念一想,李自成能說出這樣的話,說明他本身已經有了這方面的傾向,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樹一敵不如結一友的原則,趙當世實在沒有理由說“不”,倒不如做個人情,於是裝模作樣,“哦哦,我聽說過他,少年英才。現在觀之,舉止氣度果然不凡,當闖王的義子,夠格!”說完,豎起拇指。

睜著眼睛說瞎話,是趙當世的拿手好戲。

然而他這麼一說,李自成果然心花怒放,大為愉悅:“我本還有些猶豫,你這麼說了,我便定心。”接著又添一句,“我老粗一個,只看過戲、聽過書,沒什麼墨水。兄弟你讀過書,不如給起個名字?他那原名,難寫難記得很。”

起名這事,趙當世拿手,當初給趙元劫起名,也是信手拈來。這當口略一思索,道:“闖王義子,名字不可太喪,又得琅琅上口……”說到這裡,鬼使神差般腦海中蹦出個名字,“今二營會合,是為一喜;闖王得卓越子,又是一喜。我看,不如就叫雙喜吧。”

“嗯?”李自成聽了,隨口唸道,“李雙喜……”

他反覆唸叨了幾遍,深覺滿意,點頭笑道:“得,就這名兒了。呵呵,來日正式收他時,你這起名之人,可不能不在場啊。”

趙當世忙點頭:“此乃小弟之幸。”

兩人相談甚歡,伴著談笑風生,酒也陸陸續續喝了不少。他倆還算喝得慢了,放眼望去,除他倆外,偌大酒席上,橫七豎八皆是爛醉如泥的各闖營軍將,在此時還能保持神志清晰的,一個都沒有。

趙當世也很久沒有這麼醉過了,他見李自成心中高興,自思為了應景不掃興,今夜索性便放縱一回,來個不醉不歸。也算是為接下來兩營合作揭開一頁新篇章。這般自我安慰下,也就沒了顧慮。

當下宴席所在的李自成大帳笙歌鼎沸、鼓樂喧天,各種叫罵嬉笑聲層出不窮,似乎人人都不想放棄享受著這最後的安逸時光。興許是太久沒有宣洩了,這場酒席一直喝到後半夜,還沒見消停的跡象,包括趙當世在內,每個人都越喝越帶勁,狀若癲狂。

趙當世端著個酒碗,搖搖晃晃,剛戰完一圈,想回來和李自成對飲兩碗以作緩衝,孰料眼花懵懂下,沒見身前一個人橫躺在那兒,給絆倒在地,酒碗碎在了地上,酒壺裡的酒也灑了一地。

他酒醉下脾氣上來,就要開罵,誰知就在將要抬頭的那瞬間,腦袋上方火光一閃,一顆小流星也似飛掠過去。

“哇啊!”那邊,一個醉醺醺的軍將殺豬般慘叫起來,這一聲來得太過慘烈,當即劃破了酒席上的愉悅氣氛。眾人齊目瞧去,赫然見那軍將臉上中了一箭,滿臉是血仰面朝天倒在那裡,那箭矢的柄首,兀自有火焰躍動。

“有火箭!”幾個酒量好,神思尚清的軍將當先大叫起來。他們這一叫猶如催命響鈴,在場所有人除了少數已然鼾聲如雷的,無不給驚得酒醒大半。

“抄傢伙!”李自成也沒喪失理智,高聲疾呼。他指揮作戰時口令間多有江湖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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