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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杯酒(四)

系還沒有那麼緊密,趙當世可以不管,但現在,趙當世絕對無法容忍拖著這樣一個大包袱面對前路未卜的未來。

趙當世終於理解了集權的意義所在。在一個集團、陣營的草創階段,所謂的“民主”給整體帶來的效應絕對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美好。而“集權”,這個聽上去頗有些侵略性的詞,則完完全全能給整體帶來顯著的效率提升。

放權容易收權難,趙當世的苦惱,昌則玉洞然於心。從最高層的流寇集團到最底層的流寇團體,他都待過,明白一個團體的演變程序,更瞭解各個階段的團體會遇到了困境。可以說,他是一個把流寇體制玩透了的人,他見過、經歷過太多,利與弊、成與敗對他來說如同家常便飯般稀鬆平常,他只需要總結過往的經驗,就能對現在趙營面臨的困境提出建設性的意見。

這樣的經驗,正是趙當世所需要的。

侯大貴與徐琿原以為趙當世與昌則玉會很快出來,但他們整整在大堂裡待了大半個白天,都沒有見到趙當世出門的意向。兩人處理完了一些瑣碎的軍務,吃了晚飯,就開始在大堂中百無聊賴,但沒有趙當世的命令,走又不敢走,只得著人拿了象棋,下了起來。侯大貴心急,棋盤上每每都是衝太過而被穩重的徐琿慢慢蠶食,下了幾把,鮮有勝績,失去了興致,就不下了。徐琿也不多說,叫人衝了茶水,自品起來。

侯大貴輸棋胸悶,又想起不能立刻回去與那千嬌百媚的饒流波溫存,更添煩躁。徐琿呷了幾口茶,瞧見他坐立不安的模樣,淡淡說了一句:“侯千總,棋局如戰局,你聽說過嗎?”

“怎麼?徐千總這是當著面嘲諷我?”侯大貴正鬱悶,聞聽徐琿似乎語有輕蔑之意,火氣登時就上來了。

徐琿笑了笑,輕搖頭道:“你且聽我說完。‘棋局如戰局’,說這話的人,當是個弈棋大師,但我敢肯定,沒有上過戰場。”

“你……”侯大貴聽他話裡有話,壓抑怒火沒當場發作。

徐琿放下茶杯,嘆口氣道:“就像昨日,若不是韓千總出奇制勝,我等怎能亂中取勝?而這個機會,你看到了,我卻看不到。唉,我每戰必求穩妥,幾仿棋局謀定而後動,豈不料自以為算到每一步,實則對手也能算到我的每一步。如同下棋,遇上庸才或許能穩中取勝,但遇到高手,則只有被人玩弄於股掌的下場!”

侯大貴見徐琿一臉落寞,確定他說此言的確是有感而發,但這樣子坦誠相見的徐琿,他從未面對過,一下子,反倒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想了想,也只能小聲嘟囔:“我也是蒙的……”

徐琿說完,陷入沉思,此刻日頭西沉,只有兩人的大堂顯得有些清寂,終究侯大貴耐不住,也覺得該對徐琿有所回應,想了半天忽然來一句:“對了,老徐,你是不是對後營那個寡婦有興趣?”

後營的寡婦,即趙元劫的生母樓娘了。此前徐琿犯病於後營休養時,樓娘自告奮勇對其照顧,在她的護理下,徐琿痊癒很快,聽說後來為了感謝樓娘,徐琿還特意差人捎了些禮物回去,這時候侯大貴絞盡腦汁也尋不到與徐琿的共同話題,只能有一茬沒一茬提到了這裡。

他原以為徐琿會炸,孰料徐琿沉寂了片刻,來一句:“沒有。”

侯大貴這時來了興致,正想趁勝追擊,搞個大新聞,誰知趙當世卻在這時候來了,他見兩人正難得地交談著,笑著道:“二位說什麼吶,好讓我也知道知道?”昌則玉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皆面帶微笑,幾若老友重逢一般。

徐琿忙道:“上不了檯面的事,就不汙掌盤尊聽了。”

侯大貴聽到,私底下啐一口:“不打自招。”

趙當世倒沒有窮追猛打,他看去興致勃勃,侯、徐二人對視一眼,皆知接下來必有重要決定公佈。

果不其然,等大家重新坐定後,趙當世開口道:“明日,傳令城固方面,全軍放棄營地,來褒城集中,並召沔縣郝搖旗、惠登相留少量兵馬守城,其餘共來。”

此言一出,不僅侯大貴,連一向安堵如山的徐琿都有些坐不住了。聽趙當世這安排,似是要放棄對於城固的掌控,連帶沔縣,也以虛兵守之。這樣大的軍事調整,很顯然,就是出自與昌則玉的書房密談。

侯大貴首先提出質疑:“掌盤,沔縣、褒城、城固三方面勢成三角,相輔相成,一旦棄其中任何,整個防線都將化為烏有。”他的話沒錯,之前,只因為有沔縣還插在西面,略陽的官兵才沒敢傾巢而出,又因為城固方面的及時救援,才擊退祖大弼,令褒城倖免於難。三點的呼應效果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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