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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半野(三)

了崇禎十一年的除夕,杭州城內張燈結綵,鑼鼓喧天,熱鬧更勝往昔。趙當世婉謝了蘇高照邀請共度除夕的宴局,值此一年中最重要的時刻,他更想單純地與親近的人陪伴在一起。

是日傍晚,城郭內的主街上人群浩浩蕩蕩在走。隊伍之前,是儺翁、儺母,他們在一大群扮演“護僮侲子”的孩子們的圍繞下帶領著人們沿街“驅儺”。在他們身後的人們,則都戴著鬼怪面具,嬉笑著扮演被驅的牛鬼蛇神。少年們尋個面具,三三兩兩擠入這歡樂的人群。坊間舍鄰家家將掛上桃符,火光沖天的庭燎也次第升起,有些調皮的孩子則搬來劈成短截的竹子,不斷向庭燎裡扔,“噼噼啪啪”的爆竹聲霎時間此起彼伏。趙當世與華清也滿臉笑容地跟在驅儺的遊行隊伍後邊起鬨。抬首看去,家家戶戶庭院上都豎起了長竹竿,竹竿之上,各色各型的幡子在庭火的映照下迎風招展,無數幡子同時飄動,恍如大軍中那無數的旌旗,既振奮又心曠神怡。在這個全民同慶的節日裡,女孩子家也不顧什麼男女之防,都相繼出來拋頭露面。遇見俊俏郎君,則含羞帶嗔,故作矜持。而那些尚自獨身的郎君們,則也緊緊抓住這個機會,左瞟右看,尋找自己的意中人。

“還在漢中時,府中雖也熱鬧,但也未見過這多花樣。爹爹、阿孃忙著主持府裡的事,有時就連年夜飯我也只能與小竹她們幾個一起將就吃了。正月間,他們更是一日沒得閒,都得接待登門拜訪的客人。這個除夕,有趙郎你在,可比過去十八年都開心多啦。”

華清抱著趙當世的胳膊,頭偏靠在他的肩頭,笑吟吟道。

“這一年經歷的著實不少啊。”趙當世頗有感觸地嘆息,說著將華清攬得更緊了些,“好在咱倆現在能安安穩穩過這一個除夕。獨在異鄉為異客,若沒你陪著我,在這杭州城不見營中那些個老夥計,當真會覺得孤寂。”

華清眉眼見笑,道:“我自離開了漢中,早便是異鄉里的異客了。每逢佳節,也甚是思念爹孃,可是一想到在營中與你一起,那份思鄉情不知怎的就會淡泊許多。”說完,眼神忽然一黯。

趙當世覺察到她失落,細語相詢道:“阿清,怎麼了?”

華清搖搖頭,擠出笑容道:“沒事,趙郎。”

走著走著,前方不遠聚眾正燒大盆松,煙焰燭天、爛如霞布,景色壯絕。一群互相追逐著的垂髫孩童見著趙當世與華清衣著華貴,擁上來齊聲禱祝祝福語,口稱“阿爺”、“阿孃”,把他倆當作爹孃,討個彩頭。

趙當世與華清笑著將沿路在果攤上買的桃杏瓜仁、獅柑鳳桔等嚼物付給他們,那群孩童興高采烈,一併躬身感謝道:“謝阿爺、阿孃賞,祝阿爺阿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說罷,嬉笑著一鬨而散。

華清聽了這話,臉當即紅撲撲的,趙當世解她心曲,在她耳畔低語道:“阿清,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襄陽藩府,不過一時權宜之計,你信我,等時機成熟,我必會讓杭州此情此景,在我倆身上成為永遠。”

雪日天暗,近暮時刻,更顯昏沉。火光沖天的大盆松仍在燃燒,側巷裡,各家各戶曲房燕寢,重門洞開。每家門首懸有燈二架,十家則搭一綵棚。燈上自彩珠,下至紙畫,魚龍果樹,無所不有。家家燈火幾乎同時點燃,光亮盛大,璀璨奪目。

仿如白日的皎潔中,華清笑了起來,笑容純真無邪。

正旦日,蘇高照一大早就來拜年,趙當世與他閒敘少許,一起攜禮投鄭芝龍處。結果到了鄭芝龍所居公館,那裡已然門庭若市,車馬盈門。趙當世將名帖並禮物都交給了管事,自與蘇高照走後門進館。裡頭同樣人人摩肩接踵,攘來熙往。鄭芝龍正忙的不可開交,趙當世與他照個面又給了鄭森壓歲錢,先行告辭。隨後帶著龐心恭,去找藤信亮。找了找去找不見蹤跡,受人提醒卻在城中有名的青樓找到了他。大年初一就迫不及待行魚水之歡,倭人行事果然不同凡響。

藤信亮豪爽尚武,在映江樓上見識過趙當世以一敵六的手段,對他有好感,更兼鄭芝龍的面子在,故而一口答應了委託提攜之事。趙當世趁熱打鐵,要龐心恭拜藤信亮為義父,龐心恭不待藤信亮拒絕,納頭便拜,三個響頭磕得青樓裡的木質樓道都隱隱顫動。藤信亮既受了大禮,騎虎難下,也只能皺著眉頭認了龐心恭這個義子。

辦完這件事,已過午時,趙當世與龐心恭回到客棧吃了些蔬脯果腹,接到了鄭芝龍的傳信,邀請他再往公館一敘。

這次再去,公館前人馬有增無減,不過鄭芝龍本人已經轉回到了後院,偷個清淨。果如趙當世所料,鄭芝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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