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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子午(三)

路中衡將碗中茶水一飲而盡,慢慢道:“郭兄錯意了,我並無詰責軍門的意思,上頭分派下來的事,累死累活,也是咱們的本職所在。我只是隱隱覺得,這位孫大人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郭名濤苦笑:“比起前任甘大人,那真是‘不同尋常’。”

“我非調笑。陝西遍地是賊,單靠一個制府,救的了東邊救不了西邊,我只是覺著,這孫大人的作風,真是要做番事情。”

郭名濤沉吟不語,這時兩碟夾饃端上來,他卻無心去嘗,等路中衡狼吞虎嚥吃了一個後方道:“你所言是嚴查羨耗銀的事?”

官府徵收銀兩後要熔鑄成統一規制的定銀,過程中免不了損耗浪費,所以又會向百姓徵收一筆補錢,稱為“羨耗銀”,又稱“火耗銀”。這之中人為可操作的空間很大,也成了很多官吏貪墨的途徑。

郭、路兩人久居官場,雖不曾目睹參與其事,可私底下也沒少聽說。各個部門有各個部門撈錢的法子,諸如此類的黑幕在當下早已成了官場人人心照不宣的潛規則。

“這也算是,軍門對此嚴查,已有幾個倒黴蛋遭殃。”路中衡又吃了一個夾饃,“這一兩銀子的損耗看上去極小,但成百上千兩堆疊起來也是個大數目,你知道何守謙嗎?”

“呃……”郭名濤苦苦搜尋腦海中的記憶,“哦,是那個署涇陽縣事慶陽府推官?”

路中衡嚼著夾饃說道:“是啊,內幕有人跟我提起過,這姓何的暗地裡每兩銀加收五分,這幾年收了稅銀二萬多兩,多收羨耗銀近千兩。又指使衙役動秤每兩比尋常重三分,稱的時候又抬高六七分,最多每兩重一錢。這般加在一起,你說他黑了多少?”

郭名濤愕然,盯著他道:“你此言當真?”

“八九不離十,我有個堂兄就在涇陽當差,耳聞目見多了。”路中衡神色如常,顯然早已習慣,“姓何的在西安左布政司裡有交情,按察司裡也有點人脈,在慶陽府是一霸。”言及此處,抄手夾起個夾饃,在郭名濤眼前晃了晃,“然而軍門一上臺,就開始嚴打官吏貪墨。他受聖上所推,一本奏摺上去,直達天聽,誰人嫌官長會與他對著幹?西安府幾乎成了他一言堂。姓何的或許聽到了風聲,頗有不安,嘿嘿,其人下場如何,我等可拭目以待。”

郭名濤沒有理會他的舉動,沉浸在思考中,俄而想起一事,以手輕叩桌案道:“你這一說,這我倒想起來了,這段時間布政司裡如火如荼另一件事便是清屯。軍門把手插到這裡,也有深意。”

“那可不。”路中衡將眼一翻,“你就在照磨所任職,反應太也遲鈍。想想看,就你那些上司,都是抽一鞭子走一步的主兒,怎可能一下勤快備至。我聽說稅課司、倉和庫、架閣庫裡邊的人都動起來了。”布政司裡照磨所主責便是檢查辦理有關人事、土地、賦稅和兵役,稅課司、倉和庫、架閣庫都也是與清屯課稅密切相關的部門。

郭名濤臉色微紅,真有幾分慚愧,他一向做事踏實認真,卻很少去想做這件事的意義。在這點上,路中衡的心思比他活泛得多,經常能舉一反三。

“依我看來,整頓吏治是對內,清屯課稅是對外,兩者殊途同歸,最終目的都只有一個。”路中衡說著,看了郭名濤一眼。

郭名濤勤懇,但思維也很敏捷,立時明白過來,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了兩個字——

“軍餉!”

“措兵難,措餉更難”,這是崇禎親口對即將上任的孫傳庭說的話。

國事蜩螗,內外交困。隨著衛所兵制逐漸凋零,募兵成為明軍兵力組成的主要來源,以募兵填補空額已成各地的通行做法。募兵成本遠高於衛所兵,不但要給兵士提供甲束或戰馬,募兵年餉銀到崇禎年更已增達每兵十八兩,同時增加的還有年例銀等。且因邊方缺糧,不得不加補以折色。如此累加,拖欠軍餉是必然的。到了崇禎年間,京運銀拖欠總額已經多達千萬。在此情形下,各地明軍戰鬥力可想而知。

盧象升奏疏中言道:“各軍兵雖復擺牆立隊,乘馬荷戈,而但有人形,全無生趣。況時值隆冬,地居極寒,胡風朔雪刺骨寒心。微臣馬上重裘,猶然色戰難忍,隨巡員役且有僵而墜馬者。此輩經年戍守,身無掛體之裳,日鮮一餐之飽。”足可見其凋敝。

孫傳庭憑著一腔熱血隻身走馬上任,所得到的承諾只不過一句“一歲軍餉六萬兩”。有錢才有兵,孫傳庭沒有錢,但他有權,利用手裡的權力來籌措組建軍隊所必需的資本是他唯一的選擇。

耳邊忽然穿來“吱呀吱呀”的聲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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