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九章 狡鷹眼底救丐兒

丟下一套衣褲,只交待一句“洗乾淨了再來見我”,人便不見了蹤影。

他站在馬廄前,瞪眼望著水中倒影,這骯髒的模樣自有記憶以來一直不曾改變,習慣是件可怕的事。突然間要改頭換面,他有些畏怕。但脖子才微微一縮,似乎想起什麼,手就慢慢地脫去了那些破爛的衣衫。

當他赤條條站在水桶邊,茫然潑起第一掬水時,眼前不知怎地閃過了這些年沿街求乞,吃百家飯受千般苦,捱打受辱的種種卑賤情景。他一咬唇,兜頭埋入桶中,就狠狠地搓洗起那身嶙峋的皮骨。像要連血帶肉地將那份汙穢的記憶搓去。

一桶白水被洗成墨汁。白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瞪了那桶水一眼,又幫他換了一桶,再度消失。他恍惚間覺得,她身上衣服似乎變了顏色。

片刻之後,他看看自己,白溜溜的身子已搓出一片片血痕,這才有了點羞赫,連忙揀起新衣褲穿上。結好腰帶,左看右看。這衣褲顯然是臨時改造,袖擺褲管都被撕去了一截,略有些寬大。但是那柔軟的布料貼著面板,生平未有的舒適像是一場夢。

他張開手臂轉了轉,終於確定自己天上人間。小小的喜悅慢慢在心底打出了花,越綻越大,最後開到臉上,化成天真的笑。

那套乞丐衣被他猶豫一下,丟入髒水桶中。

白芙不知在哪裡,他想給她瞧一瞧。這無由的信賴令他忘了小心,單純地想將快樂與她分享。風聲在耳邊輕輕一蕩,他張惶望去,又見到兩個天賜府的人。

頓時腳步微亂,絆了下,一手按入桶中。忽然靈機一動,他提起水桶跑到一匹黑馬邊,怯生生地望著兩人,一邊慢慢給馬潑著水,搓著馬毛。

馬兒有些不安地動著,還好性子溫順。

“小馬僮,見到一個小叫花子嗎?”

他搖搖頭,又怯怯地說,“前頭,大門前好像見過一個。”

兩人互望一眼,轉身走了。

小叫花手忙腳亂地丟下水桶,跑到先前藏身的屋簷下,果然在橫樑上模模糊糊見到那個身影。他張張嘴,忽然不知如何叫她。

那張清秀的小臉就那樣仰著,帶著明亮的歡喜。

白芙忽然心中一震,溜下橫樑,將他輕輕拉住。隱隱約約地似有人牽馬往這邊走,她提了水桶,一手攜著他,往馬廄左邊轉去。一會鑽過個門廊,見到一片河水。

她將破衣揉碎,丟入河中,水桶就擱在一塊洗衣石上。然後又拉著他在河沿上走,約莫走了兩刻多鐘,穿過巷道,翻進一間客店後院,過了個月門,悄悄從後樓梯上去,躲入一扇門後。

小叫花睜大眼,看她大模大樣地坐在桌邊,倒了茶水自喝。

陽光從敞開的窗戶照進來,照在床鋪、桌椅、花几上,一切顯得明朗安適。他有些迷惑,不自覺爬上了一張靠椅,抓著椅背跪在陽光裡。那時光彷彿靜了,只有光塵在慢悠悠地轉。

白芙取來一把木梳,幫他梳著半溼的頭髮,曼聲道:“這是我前幾日訂的客房,還有些衣物丟著,你有空幫我收在床頭包袱裡。這幾日或許我會過來,有事你給我在席底下留個字條,小心別讓人看見。會寫字吧?”

“會。”

小叫花愣愣地應。木梳一下一下滑過頭皮,不輕不重,彷彿世上最不可思議的澤花在開放。他這時還不明白,這個女子是他一生都無法貼近的人,他對她所有美好的感覺都停留在這個十二歲的午間。“你、你要我住這兒麼?”

打了個髻,白芙轉過他臉蛋,拍拍,“叫我鳳姐吧!你叫什麼?”

“採寧。”

“這名字不能用了,以後你叫鳳寧吧!”

為您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