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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水鄉澤國(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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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來接的是個胖子,肚子把一件緊身黑t撐得快裂開,脖子上掛條大金鍊,虎頭的花臂,伸出來頗有點兒嚇人。

胖子摘了墨鏡,向林媚自我介紹,“嫂子,我叫劉棟,老陸讓我來接你——行李箱就這一個?別別,我來,我來就行,我一個大老爺們兒在這兒,哪能讓嫂子你動手。”他把行李箱扔進後備箱,請林媚上車。

林媚有點兒侷促地解釋,“……我不是陸青崖女朋友。”

劉棟愣了下,“以前老陸可從沒喊我幫過接待別的女人,我就以為……唐突了唐突了,不好意思啊。”

劉棟似乎是瞧出來林媚有點兒忌憚他這身打扮,邊開車邊解釋說:“林小姐你放心,老陸是正派人,我也是正派人,我跑貨運出租的,整這一身在外面好嚇唬人,不信,你看我這文身,貼的,手一搓就掉……”說著,他還真的搓了兩下,“看見了吧……”

林媚笑了。

劉棟車開得很穩,估計真是跑貨運的老司機,“雄化鎮很遠,從這兒過去得開兩小時,林小姐過去做什麼?”

“過去支教,我朋友跟ngo合作了一個外語啟蒙的專案。”

“銅湖市不富,雄化鎮更窮,”劉棟嘆口氣,“七年前,我們還去雄化鎮救過災。”

“救災?”

劉棟笑說,“我跟老陸是戰友,我手受過傷,沒治好,端不住槍了,就轉業了。那時候我倆都還是新兵蛋子,老陸就表現出過硬的素質,髒活累活搶著上,跟不要命一樣。”劉棟似有些唏噓,“像老陸這樣沒背景的,能混到現在這程度,不容易,都是真刀實槍闖過來的。”

“他家庭條件挺好的……”

劉棟愣了一下,“啥?”

林媚笑了笑,“他以前,住帶游泳池的大別墅,家裡真皮沙發羅馬柱,水晶燈都是從義大利進口的。”

劉棟樂了,“真不知道……這麼些年就沒聽他說過,我們都以為他出身不好,所以只能來當兵拼前程。”

車已經離開了市區,窗外是綿延無際的莊稼,遠處翠峰如簇。

林媚手肘撐在車上,帶點兒草腥味的風撲在臉上,她沒說話,想到當年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

他骨子有一種驕傲,頂天立地,人倒下了,脊樑也是直的。

所以放著萬貫家財不要,跑來部隊出生入死。

“混不出頭的,很多都轉業了,當兵的苦不說,錢還不多,”劉棟感嘆,“別人介紹物件,姑娘一聽是當兵的,見都不見,說吃不了當軍嫂這個苦……部隊一年給多少烈士追封功勳,可人都死了,榮譽還有什麼用……”

林媚看他,“要是手沒受傷,那你還願意繼續在部隊待著嗎?”

劉棟毫不猶豫:“那肯定得待著!”

等說完,才發現自己前一分鐘還在感慨幹這行沒前途呢,於是咧嘴笑了一下,“一朝當軍人,一生有軍魂……”

這笑格外心酸,林媚有點不忍看,別過了目光。

後面話題就輕鬆了,劉棟跟她講陸青崖的一些糗事,比如當時大家一塊兒喝酒,“他那氣勢,大家都驚歎,海量啊……結果一轉頭就吐得跟個狗熊似的。”

林媚笑了,這她有體驗。

“有一年,我們去一個大學給新生當教官,那不得了,軍訓結束,一整個連的姑娘哭著給他送行,情書啊,玫瑰花啊,寫著q/q號的小紙條啊,全往他懷裡塞……”

“收了嗎?”

“收了,不收不讓走啊……但他轉頭就扔了,我們都罵他是不解風情的牲口。”

林媚笑得不行。

“還有,他唱歌好聽,有時候部隊搞個什麼文藝匯演,他就抱個吉他上去,扒拉兩下,唱兩嗓子,然後咱們排就贏了……”

“他唱什麼?”

“是首軍歌,但給他整得像民謠,我想想啊,好像是……”劉棟清一清嗓,唱道,“……當你的秀髮拂過我的鋼槍……”

當你的秀髮拂過我的鋼槍,別怪我保持著冷峻的臉龐

其實我有鐵骨也有柔腸,只是那青春之火需要暫時冷藏

……

如果有一天我脫下這身軍裝,不怨你沒多等我些時光

雖然那時你我天各一方,你會看到我的愛在旗幟上飛揚

車穿過了田野,穿過了石橋,在劉棟雄渾鏗鏘的歌聲中,向山更深處的地方駛去……

這樣硬朗的歌聲,心卻彷彿被唱軟了。

林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