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裡覆盤了一遍,確定自己留的後手應該沒問題之後,朱元璋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也不怪他放心不下。
這時候還並沒有洗煤技術,煤炭的用處算不上那麼大,許多地方作為燃料,更多的還是使用木料。
朱元璋自然覺得此舉太浪費了。
花那麼多銀子去挖煤,挖來的煤幹什麼?
能吃麼?
如果朱元璋沒有恰巧聽到,朱允熥在他牌位面前那一番,關於大明寶鈔丶玻璃價值的議論,反而不會太在意這件事。
可現在他卻知道。
就算朱允熥這臭小子有批次製造琉璃的手段,也不代表取之不盡的財富,就難免在意了。
「陛……老黃,息怒……」朱元璋臉上的一番怒意,讓旁邊的陸威頓時有些語無倫次起來——說到底,洪武大帝還是洪武大帝,穿上了農民的麻布衣還是那個一怒伏屍百萬的主。
朱元璋冷哼了一聲。
「哼!」
「讓蔣瓛也持續盯著此事。」
「花三十萬兩去挖煤,咱倒是看看他葫蘆裡能賣出來什麼仙丹妙藥。」朱元璋沒好氣地吩咐道。
縱然對此不滿。
但對現在的朱元璋來說,一來是已經騎虎難下,二來是,他覺得自己這個孫兒之前的戰績,值得讓他耐心等待一番那所謂的「仙丹妙藥」。
撇開那還沒看見結果的番薯藤不說。
批次製造琉璃的手段,沒有親眼見證之前,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換而言之,自己這個隱忍多年橫空出世的孫兒,至少算是真的實現了那一句所謂的「他能做到的,自己想都想不到」。
所以。
從最開始下意識的憤怒冷靜下來,又細細思索了這一旬多時間裡發生的事情之後……
朱元璋心裡固然無法摒除那種自身侷限性產生的擔憂。
但在此同時。
竟然還產生了一絲隱隱的期待。
朱元璋站在船邊,揹負雙手看著緩緩向後移動的河水和兩岸風光,有些感慨地長嘆了一口氣,內心的情緒頗有些矛盾丶糾結和複雜。
只是這種情緒在他的眸子裡轉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堅定:做了決定,就沒什麼好糾結的,若是能滿足期待那便最好,若是砸了他就收拾殘局!
與此同時。
站在一旁的陸威沒工夫體味自己身旁這位洪武大帝的情緒變化,有些呆愣愣地瞪大了眼睛:「我淦!三十萬兩挖煤?昏君啊!!」
當然,如今坐在奉天殿那位是陛下默許的。
這種話他當然不敢脫口而出。
只能盡力壓下自己心中的震撼,嚥了口唾沫,竭力保持平靜地應聲道:「卑……咱知道了,會把您的意思遞回去的。」
……
話分兩頭。
朱允熥這邊,此時已經上完了早朝,回到了乾清宮。
昨天已經完成了老朱的出殯儀式。
現在的朱允熥不需要再穿一身孝服,而是換上了一身金色五爪龍袍,眉目俊秀,姿態威儀。
朱允熥照常習慣性地來到了後院。
巡視他的寶貝番薯藤。
經過幾日的生長,地面上的葉子愈發舒展了開來,新長起來的葉子又多了好幾片。
卻在這時。
馬三寶緩緩走了過來。
他先是用眼神屏退了周圍伺候的宮人僕婢,隨後才緩緩開口回話道:「啟稟陛下,今日還是未能找到陛下所說的土豆和玉米……」
過去八年的時間,每日去早市上逛逛早已成了他的習慣,即便現在已經成了當今陛下近侍,在皇宮內監之中無人能及,依舊如此——而陛下也預設此舉。
人是貪婪的,得到了一樣就想兩樣。
朱允熥也不能免俗,既然得到了番薯藤,他就忍不住去想,若是能再提前得到土豆玉米,豈非更妙?
不過朱允熥也沒有抱著太大的期望。
中一次頭獎已經算是天方夜譚了。
連著中兩次頭獎的機率……更是可以直接忽略不計。
所以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訊息的時候,他也並沒有多少情緒起伏,只是漫不經心地點了個頭。
而旁邊的馬三寶卻再次開口了,語氣顯得有些猶豫:「今日去趕早市……奴婢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允熥看著地裡的番薯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