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怎麼都沒想到，他會直接遇見他。

此刻周圍所有聲音彷彿都消失了，連他自己的心跳聲他都聽不見。

他的世界只有前方門口那道淡藍色的身影，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他說不上此時是什麼心情，似乎應該高興，因為他終於見到了他。似乎應該好好哭一場，因為他好不容易才見到了他。

可是看著那道淡藍色身影一步一步朝他走來，他卻忘了高興忘了哭泣，連早就想好的開場白都忘了。

兩個身影在月亮的見證下面對面站著，本就冷清的憶相鎮此時更冷清了，破爛的宅子裡連房屋和草叢都忘了尖叫。

“你……”

“你……”

兩人異口同聲，忽又同時頓住。

那聲音還是如此熟悉，即便已經長大成人，即便已有多年未見，可只要他開口，他就知道是他。

月光把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這次沒再如從前那般一高一低，兩道影子看起來一般高，是年少初長成的模樣，也是他們各自心中一直以來夢到的那樣。

今夜墨九沒有離開，卻也沒再說話。

今夜夜澤宇沒有回宅子，同樣沒再說話。

兩人不約而同繞著憶相鎮一路向前走去，走過一圈又一圈。走到月亮都看不下去藏進了雲裡，走到太陽不知昨夜發生了何事迷迷糊糊爬起來。

一整夜，墨九一整夜沒回來，等得欣悅客棧的墨楚眼睛都看直了，他甚至開始懷疑他家小九是不是丟下他自己跑了。

不過每當他瞧見顧黎也和他一起安安靜靜坐在那裡等人時他就知道，他家小九不會什麼訊息都不留下就溜走。要知道，顧希顏還沒到呢。

顧希顏是沒到，著急擴大自己勢力的夜澤川卻到了。

他一到便找上了柳家。恰好柳程應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夜澤川的到來無疑讓他看到了希望。於是一方願打一方願挨，夜澤川就那麼順利地走進柳家，成了柳家座上賓。

墨楚本以為消失一夜，他家小九今日總該回來了吧，可是沒有。

沒有！！

欣悅客棧的燈亮了一晚，一大一小兩眼瞪著，誰也不想先睡。最後還是小的那個沒抗住趴在桌上睡著了，至於大的那個……

顧黎可能不知道，他墨楚哥哥早就睡著了。

憶相鎮簡陋的客棧今夜迎來了兩個相貌不俗的年輕人，可把掌櫃的高興壞了。

這小鎮常年不見外人，本地人又都有自己住處，他們開客棧的都快打算關店了。再這麼開下去，入不敷出不要緊，破產是大事啊！

房間裡，兩道身影都在。

墨九伸手探在夜澤宇脈搏上看了良久，臉色越來越差。

中蠱！！

難怪他總覺得夜澤宇氣色不對勁。

“沒事。”夜澤宇收回手，面上是一派雲淡風輕的神色。

那麼痛苦的日子他都熬過來了，大師也解了他的蠱毒，現在連他都出現在他面前，沒有什麼比此刻更讓他心安。至於中蠱那件事，他就當沒發生過。

墨九深深凝望著眼前人的眼睛，見他似乎真的沒事，甚至還帶著歡喜，抿了抿唇，“我會查。”

蠱毒雖解，可那下蠱之人卻別想就此逃過。敢動他的人，他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後悔！！

“嗯。”夜澤宇附和一聲。

他想查，他便和他一起查。從此他再也不會放下他孤身去流浪，那樣的後果他不能再承受一次！

“你如今……”夜澤宇見少年似乎比自己還冷漠，周身仿若隔了一道厚重的城牆，顫抖了聲音問道。

雖然那冷漠不是針對他，雖然那城牆沒有防著他，可見他這般模樣，他還是覺得心底狠狠一痛。

那幾年他到底經歷了什麼？這幾年他又是如何度過的？當初那個臉上總是洋溢著燦爛笑容的人去哪裡了？為什麼換成了如今這個不苟言笑，不善表達的少年？

墨九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向外面和衡州完全不一樣的晚間街道，聲音中帶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冷冽，“初涉江湖，是為墨九。”

那大師的提醒彷彿還在耳邊。

風聲將至，九字未開……雖有心言，還請遠見……

是啊，風聲將至，浪濤將起，有些事情就算是他也做不了主。或許等黎明破曉，星光綻放那天他才能把什麼都說給他聽，不帶任何紛紛擾擾。

夜澤宇不懂。

但他沒問。

他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