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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道菜,都是口味偏清淡的。
梁星星收到了很多誇獎,卻是始終垂著臉安靜吃飯。
“口味淡點兒好,吃鹽多了對身體不好。”王川媽媽滿意的說,“以後你們兩口子有了孩子,也好照顧小孩兒。”
梁星星沒有刻意怎樣,她炒菜淡,只是因為許蘭是南方來的,一直口味都淡。
可是現在,這些好像都變成了她‘賢妻良母’的加分項,像是一根根的刺,紮在她身上。
梁星星終於還是沒忍住,放下碗筷說:“我出去一趟。”
王川也跟著起身,說:“我跟你一起吧,正好轉一轉。”
梁星星看他一眼,沒拒絕。
一兩點,正是熱的時候。
街上看不見人,只有知了熱得受不了,趴在草叢裡一聲聲的叫。
“你是在縣高中當老師的?”
梁星星:“還沒正式上崗。”
“我在縣教育局上班兒,咱倆還挺像的,我也是前兩年才找關係調回來的。”王川說。
“……”
梁星星懶得糾正他話裡的‘也’。
“你覺得我怎麼樣?”王川不是看不出她不熱絡的態度,直接問了句。
“不知道。”
王川笑了笑,“沒事,多見面熟了就知道了。”
梁星星不置可否,沉默的加快了腳步。
因為修路,去小賣部的路都變遠了,她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著身邊人的話,摸到冰櫃裡的冰水時,煩躁的情緒才有幾分沉澱。
“你要嗎?”梁星星問。
王川穿著黑色的西裝,跟著她一路走,額前早就冒出了汗,聞言,卻是搖了搖頭,“喝冰水對身體不好,我媽從來不讓我喝這麼冰的,你是女人,更不應該……”
他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梁星星看著他,擰開那瓶冰水灌了兩口,徑直轉身去櫃檯付錢了。
王川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小賣部是前後門,敞著簾兒,穿堂風吹得很舒服。
梁星星帶著王川往後門走,那處有一顆大楊樹,能吹穿堂風還能遮陽,她有話想說。
只是……
後門的陰涼地,被人佔了。
七八個人,或蹲或站著,上身的衣服脫了,打著赤膊,有幾個圍坐著打牌,有幾個在旁邊吸溜著冰棒兒看。
梁星星一出來,就對上了幾雙眼睛。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腳步一頓。
“怎麼了?”走在後面的王川問。
梁星星沒說話,目不斜視的徑直從這七八人面前走過。
人倒黴的時候,大概是的真的不順,所有的難堪場面,總要被那最不想見到的人見證。
身後似乎有人問了句什麼。
她聽見那道寡淡低沉的聲音說——
“不熟。”
梁星星眼睫垂了垂,手裡握著的冰水,冰霧似是順著手指一路抵達了心口,涼意絲絲纏繞。
走出去兩百米,王川嫌惡道:“都一群什麼人,二流子,沒文化沒教養!”
梁星星眼底滑過些什麼,帶著他穿了條小巷子。
“他們是我同學。”
她這話說得突然,在空曠的小巷子裡蕩了幾聲迴音,神色安靜的看著王川。
“你覺得孟母三遷有道理嗎?”梁星星又問。
王川:“當然有了,人的環境對教育有很大的影響力,你看人家外面兒那些百年老校,知名院校,培養出來的學生是咱們這裡的多少倍!”
梁星星點點頭,“我也覺得有。”
她說著,語氣平和:“那你為什麼又覺得,我跟他們不同?”
“……”王川一噎。
“我讀的師範,但不是幼兒教育,並不會比別的女性更會教育小孩兒。我是女性,但去年查出了囊腫,以後有小孩兒的機率比別人低百分之五十。這裡是我的生長環境,你說的二流子,以後見面,我的小孩兒還會喊他們叔叔,你可以接受嗎?”
……
大樹下,一群人在打牌。
秋老虎熱著呢,幹活兒不得勁兒,他們寧願晚上晚點兒收工。
“烈哥,你會修電腦不,給我弄弄唄。”
刑烈眼皮輕撩,瞥了眼那並肩往前走的兩人,‘不會’兩個字在舌尖上打了個轉兒,出口時變成了——
“不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