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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刑思堂。
“兩日前望月樓詩會死了個人,你可聽聞?”
“小、小的實在不知情啊!”望月樓管事跪在公堂之下,牙縫裡哆哆嗦嗦擠出一句話。
昨日,幾名頭戴黑甲官差衝進他家中,還未回過神來,就被快馬連夜帶回京城。眼下,他跪在堂中抖若篩糠,被沈逸這麼遽然一問,連頭都不敢抬起。
“你若不曾聽聞,那本官就告訴你。望月樓詩會當晚,一個小倌從望月閣被人扔下。官府的人上去看過,彼時那望月閣已是上鎖,而鑰匙……”沈逸負手走到管事身旁,俯下身,“除卻你們章老爺,便只得你手中有了。”
管事豁然抬頭,一對腫泡眼瞪得溜圓,連連搖頭,“不、不關我事,不關我事啊!小的壓根就不認識什麼小倌,又怎會千里迢迢跑去殺人呢?”
“這個小倌曾於二月十四那日,前去望月閣唱過曲,你身為樓中管事,望月閣設什麼宴、請什麼人,你會不知?”沈逸站直了身子,將手中緊握的兩張畫像猛地砸到到管事面前。
管事探長了脖頸,仔細去瞧,這兩幅畫像他自昨日起,就瞧了無數遍,可他橫看豎看,饒是掏空腦袋,也想不起畫中到底是何人。
“大人明鑑,若是尋常宴席,小的自然知曉。可那望月閣宴請,向來都是東家親自招待,咱們這些下人只負責與前來訂席的侍從僕人打交道。若客人想保密身份,宴席上不用樓裡的小廝,也是常有的事兒。”管事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東家那兒倒是有本冊子登記著,小的曾經見過。”他口中的東家,想來便是宋源無疑。
“那鑰匙呢?若不是你,難道還能是章兆琛不成?他月前就已去了中函,而你家鄉距離京城不過百里,快馬兼程,一日一夜來回足矣,你說說,誰更有可能犯下此案!?”沈逸言辭犀利,幾乎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管事被沈逸這麼狠狠激了一番,愈發慌亂無助,額角滲出豆大的汗珠,他極力辯解道:“不、不是我!家母身體抱恙,詩會前三日小的就回鄉了。還是宋世子讓我回去的,宋世子、鄰舍鄉親都能替小的作證。家中老母臥病在床,幾位官爺昨天也都親眼瞧見了。小的再怎麼樣,也不敢在這事上做假啊!直至昨日一大早官府來拿人,小的才知道樓裡出了事,但具體什麼事,小的當真什麼都不知道啊!”
說著,他撩開袍鋸,雙腿顫抖著向前跪行幾步,“況且,小的壓根就不會騎馬啊!”話音落,他身子一軟,整個人跪伏在地。
袍鋸撩起的瞬間,他大腿內側一大片滲血的磨痕赫然入目。
人是影鷹衛用快馬帶回京的,一日一夜來回,那是影鷹衛的速度。如此快的馬速,不常騎馬之人定會磨傷大腿,眼下這管事腿間已是血肉模糊,的確不似會騎馬之人。
沈逸掃一眼堂下跪著的人,轉身一掀袍擺,朝上首的陸乘淵拱手,低聲道:“王爺,腿間是新傷。”
陸乘淵清冷的聲音自堂上悠悠傳來,“你方才所言,是宋源讓你回鄉的?”
管事稍稍直了直身子,抬起眼皮,覷一眼堂上,“回王爺話,正是。東家得知家母身體有恙,便讓小的回鄉照顧了。”
言罷,他生怕堂前二人不信,略一思索,又接著道:“小的原本打算忙完詩會再去找東家,可四月十六那日一大早,東家便來尋草民小的,說得知小的家中有事,主動提出讓小的回鄉探母。小的當真不是有意撒謊要離京的啊。”
“可偏巧不巧,望月閣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事。你再好好想想,那鑰匙可曾離過你的身?”沈逸轉身再問。
管事低頭想了想,摸著腰間的繩釦,惶然道:“這鑰匙,一直就掛在這繩釦上。這幾日,我夜夜守在老母榻前,不曾沐浴更衣,連眼睛都幾乎未曾闔上過……”
話到這裡,他似乎意識到兜來兜去還是自己嫌疑最大,驀地又慌張起來,哭喪著臉道:“本就不該帶著這串鑰匙的,早知那日就該把鑰匙留在樓裡了!”
陸乘淵的目光陡然轉了過來,“此話怎講?”
管事忙用衣袖擦了把鼻涕,“這鑰匙從前確實一直由我保管,可望月閣修繕期間,都是放在庫房裡的,工匠們登記了便可以取用。我走那日,本想把鑰匙放回庫房,可東家說工期結束了,裡頭又存著些奇石,放在庫房裡不放心,等閒詩會這幾日不會有人上去,便讓我隨身帶著。”
陸乘淵雙指抵著太陽穴,靜靜聽完。片晌,他不急不緩道:“且將四月十六那日,宋源何時來尋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