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玄音震盪下,刀山火海突然消失了。顧青乘著一葉蓮舟,忽然也消失不見。嗡嗡鳴聲大作,刀山火海的力量瞬息間崩散,化為漫天風雨。
顧青融入風雨中。
夜叉生出一股絕望的感覺。
湖水原本是他力量的源泉,此刻風雨如山,一股橫絕天地的氣息剝奪了夜叉和湖水的聯絡。
他的力量失去了根源,整個人孤零零在天地間。
彷彿回到弱小無依時的自己。
充斥第六層劍獄的光明一時間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天地昏暗。
風雨聲充斥夜叉的心靈中,越來越大,好似震天價的瀑布在身邊發生,可是舉目四周,只是純粹的黑暗。
他身上突然生出一股涼意。
這是夜叉許久以來未曾有過的感覺。
他只是能盡力想一個人,終究本質還是陰森鬼物。
涼意自心底升起,渾身顫慄,那是恐懼的感覺。過去為人時才有的感覺。
顧青在何處?
他一點都沒法察覺。在這熟悉又陌生的天地裡,他像極了在無邊苦海里掙扎的一條魚。
他縱然能離開大湖,可是跟湖裡的白魚竟沒有分別,都是受人操縱而已。
夜叉竟有些自嘲。
過去的他,竟然為這種事而沾沾自喜。
唔!
夜叉眼中出現一個個模糊的場景,那是他的過往前塵。
久遠的記憶忽地從心底浮現,曾經他也是意氣風發過,為何現在竟如此卑微了呢?
冰冰涼涼的劍身搭在他脖子上,顧青又出現了,仍是一葉蓮舟,只是不知何時竟然已經近身。
有著九孔的劍身一音不發。
沒有任何森然的劍意出現,但是夜叉毫不懷疑,顧青這劍輕輕一落,他便再無來世。
顧青的法究竟何等玄微可怕,他此時竟是一點都體會不能,從結果而言,他是一敗塗地。
明明他適才都有那樣強大的力量了,可是為何一點反抗能耐都沒有呢?
夜叉心裡充斥著恐懼,同時有深深的好奇。
顧青將悠然收回,跟夜叉近在咫尺,這一點的距離,完全沒法防備對手的暴起發難。
但是顧青竟一點都不擔憂。
他嘴角掛著一絲淺笑,彷彿人世間沒有任何事物能讓他生出恐懼。
那種悠然自得跟魚兒在水中悠遊自在相似,但是顧青絕不是裝出來的。
他的從容不迫,讓夜叉一點反擊的心思都沒法生出來。
似乎他任何一個動作,都會在顧青預料中。
神而明之?
夜叉心想,這個人或許可以神而明之吧。
九韶定音劍悠然劃過水面,出現一條淺淺的波紋,但是有深刻的道意散發出來,有一條白魚似乎因為這條波紋而掙脫了那無形控制自己絲線,奮力躍出水面。
它矯健躍出的姿態,令人無比地印象深刻,那種對自由的熱烈期盼,生命的怒放,決計沒有半分虛假。
白魚落下來,剛剛接觸水面,旋即化為一道魂火,很快消失殆盡。
似乎它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了。
為了剎那間的生命怒放,它掙脫了命運的枷鎖。
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如果生命是一日復一日的重複,且不由自主,那麼生命也沒有任何意義吧。”顧青輕輕說道。
夜叉冷笑道:“它也不會感激你,畢竟不掙脫那條線,它還可以活許久。”
顧青平靜道:“我也不需要它感激我,只是發些無聊的感慨而已。你想知道你為什麼會輸給我嗎?論力量,我未必強過你多少。但是你輸的很乾脆。”
夜叉亦很想知道這個問題,道:“你說吧,讓我死得心服口服。”
顧青微微一笑道:“偏不告訴你。”
虛空裡一股無形的力量盪漾到劍身上,激起玄音。
那股無形的力量來自白魚消散的魂火。
生命綻放的力量是如此可歌可泣,令人動容。白魚消失了,生的力量卻注入到九韶定音劍中。
彷彿一記重錘敲擊到古鐘之上。
沉悶的玄音悠悠而起,響徹在夜叉的腦海裡。
顧青的回答激起它的怒火,但是它沒有任何念頭了。
怒火從心底開始燃燒,最終夜叉被點燃,化為洶洶火焰,燃燒在湖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