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連青抱著手中的劍應道,略顯冰冷的神情裡,也難得的露出了些許溫情。
“你身上的殺氣又重了。”李駟轉過了頭來,側目看了連青一眼。
“沒辦法,身在江湖。”連青搖了搖頭回答道,隨後,便默默地坐在了李駟的身旁。
“哎······”堂前,李駟緩緩地嘆了口氣。
“我勸不動你,但你要切記······”
“萬不可執迷不悟。”還沒等李駟說完,連青便已經接上了後半句。
他看著李駟,從臉上擠出了一個死人一樣的笑容,開口說道。
“我記著了先生,我記著了。”
“嗯。”李駟無奈地點了點頭,便沒有再說什麼。
許久無話,直到連青又開口問道。
“先生,人死了之後,是不是就什麼都沒有了。”
李駟低著頭看著身前的地面,過了片刻,他該是笑了一下,神色不明地說道。
“你知道嗎,死了之後什麼都沒有了,那才是最好的。”
就像現在他所期待的,便是一無的死去,忘記一切,然後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是嗎?”連青沉吟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想著什麼,等到他想完,才又接著出聲問道。
“先生,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明天早上。”李駟慢慢地答道。
“嗯。”連青點了點頭:“如此,我且陪著先生走上一程吧。”
說罷,他也不等李駟回答,便默不做聲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堂上安靜了下來,一夜再無話聲。
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時候,陽光有些刺眼。
天光破開了天邊的雲層,落在了小院的堂前,鋪灑在了李駟和連青的身上。
連青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而李駟,卻再也沒有醒過來過。
······
故事到了這裡,似乎也就該結束了,或許本來確實應該是這樣的,但是這個故事,卻還有一些後面的。
······
三途川,奈何橋。
忘川河的兩岸,開滿了紅色繁花。
奈何橋上,走著無數面無表情的人。
李駟也走在其中,他穿著一身金紅色的衣裳,神情平靜地跟在“人群”裡,直到走到了一個老婆子的面前,才緩緩地停了下來。
老婆子遞給了他一碗水,他將之接過,仰頭喝下,一滴不剩,然後便從老婆子的身邊走了過去。
他當是渾渾噩噩了一陣,失魂落魄地走遠。
可幾息之後,他是又在“人群”之中清醒了過來。這時的他們,才剛剛走下了奈何橋,正準備去投胎。
李駟愣愣地望了一眼遠處的三途川,眼神中說不出是茫然還是清明,只知道良久之後,他是苦笑著搖了搖自己的頭,低聲罵了一句。
“老子,還真是一根朽木。”
確實,他真該是一根朽木,因為他依舊什麼也沒能忘記。
······
每一個故事都會有一個終點,但是如果有那麼一個人,獨獨那麼一個人,走過了這個終點呢。
他還屬於他的故事嗎,還是說,他已經是下一個故事裡的人了呢。
······
江湖百載人間春,過往千般面目人。
路有商賈車馬沉,亦聞小販起吆聲。
紅樓閣間商女問,英雄可敢把酒溫。
閨中小姐將臉蒙,買了胭脂買水粉。
乞兒求人賞一文,昨夜西風催人冷。
雞飛狗跳是誰人,原有孩童告家翁。
東街黃狗咬先生,西街驢兒撞石墩。
百年之後誰可聞,此時此地熙攘聲。
一朝故人作了塵,一朝新人又入門。
萬事皆休何足論,半紙空文話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