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起來,院子裡倒是沒什麼積水,但天地萬物都好像是黏糊糊溼噠噠的,叫人覺得格外的不舒服。
一家人吃過早飯餵過雞,就各自披了蓑衣出門,到了坊門外去等著。
一路的泥水巷子,泥濘難行。
但萬歲坊的居民們依然一個個都早早地起來,出去謀生。
等不多大會兒,大兄周曄就親自趕著一輛牛車過來了。
這樣子的天,屬實的不大適合出門,但是沒辦法,周昂和周曄都趕在這一天休沐,所以這樣的日子,十天只有一次,要辦事,只能頂著雨出門。
大伯周安每日要去學裡教書,這兩年漸漸上了些年紀,他們家就買了輛牛車,平常自然是專供老爺子出行代步用的,那天周昂找周曄說過要趕在休沐日一起去看房子的事情,周曄就提出到時候會趕著牛車一起去。
本來是打算打倆代步的,但是隨後,周昂偷偷存了一大筆錢的事情就洩露了,他就索性把自己準備給全家買個新院子的事情說了,於是到了今天,周蔡氏和周子和也就都跟著一起出來了。
正好她倆坐車裡,周曄和周昂一人一邊車轅。
老牛身上搭著蓑衣,還好的是,城內的大路都是鋪著石板的,雨天雖有些溼滑,但老牛拉起車來還不算吃力。
不一刻,牛車趕到崇光坊門口,匯合了事先約好的牙人。
看見那人的時候,披著蓑衣的周曄忍不住哈哈一笑,毫不客氣地指著那人道:“子修,你找的這個人不行,此人慣來欺瞞,他介紹的房子不能買!”
看見周曄的功夫,那人本來愣了一下,尤其是聽他這麼一說,臉上更是陪著小心地笑著,唱個肥諾,“見過周老爺!”
又解釋道:“您可千萬別這麼說,借草民個膽子,也不敢在您面前耍花招啊!”
周曄停下車,冷笑,“前日去衙門過戶那一樁買賣,你不就坑了人錢?”
那人一臉尷尬賠笑,“哪裡就是坑呢?一個願買一個願賣,小人只是帶著人看看房子講講價罷了!再說了,小人就算是敢坑縣令老爺,也絕對不敢坑您啊!”
周曄仍是冷笑。
那人看看買主周昂,再看看周曄,問:“敢問兩位……怎麼稱呼?”
周曄淡淡地道:“此乃我弟,姓周名昂,字子修,現也在衙門內公幹,只不過不在戶房,所以你素日不曾見過罷了。”
那人當即改顏相敬,“原來也是一位官人老爺!兩位老爺放心,今日我帶你們看的,絕對都是好房子!位角要好,房子也要好!而且兩位放心,我一定幫你們把價格壓到最低!我今天這話如有不實,改天老爺就不給我的買賣過戶!如何?”
周曄聞言這才滿意,道:“如你所言!若敢耍什麼花招,以後你這牙行就別幹了!想清楚了該去哪裡,就帶路吧!”
那人接連地點頭哈腰,一再保證,這才快步在前帶路。
還別說,此人帶著看的第一套房子就很不錯。
一個兩進的院子,在這個年代來講,算小小巧巧的。院子裡青磚鋪地,看去幹淨整潔。第一進正房四間,西廂房三間,東邊有個月亮門,葡萄藤已經爬滿了,進去就到了第二進,是正房五間,同樣的西廂房三間,東廂配了一間,應該是做廚房使的,南邊上有個茅廁。
前後兩進的正房,都帶前出槎的走廊,沒那麼雕樑畫棟的,但看上去工藝也挺不錯的——尤其是讓整個院子看上去越顯端莊大方了不少。
在這個年代的翎州城而言,這是有一定收入和家產的中產階層的標準住宅。
這個院子,跟大伯和伯兄周曄住的那個院子,大致的格局差不多,但房屋了些,看去用料相當的不錯,想來住個二三十年也是不需要大修的。
大唐國定製,要做任何的交易,都必須得透過牙人才能進行,而牙人則是由各地官府負責頒發營業牌照的。
落實到具體上,這件事的具體該管,就正是縣衙六房之一的戶房。周曄就正好在戶房裡勾當……想來這人也不敢幫助房主隱瞞什麼房子的隱患。
而且這個院子尤其好的一點是,它距離縣祝衙門所在的承德坊,就只有大概一千米左右的路程,對於周昂的上班趕路,是有極大方便的。
只是有一個,房子裡已經幾乎沒有什麼傢俱了。
如果要買了來住,很多東西都得自己去重新添置——這不光耽誤時間,可也是需要不少的後續開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