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光坊,魯氏皮貨行。
魯大員飯後打著飽嗝,坐在鋪子的角落裡慢慢地吹茶喝。
他們家經營皮貨行已經是第四代,名氣早已開啟,這翎州往西北、往西南是好大一片連綿的山區,雖然山不高,但山貨不少,吃山貨這碗飯的人自然也多,魯氏皮貨行算是其中的佼佼者,甚至是能直接跟長安那邊的大貨行過貨的。
到如今,櫃檯裡有賬房,櫃檯外有夥計,已經不用魯大員親自去忙活什麼。
而且幾十年四代人的經營,魯氏皮貨行也早已過了進山收貨的階段,這附近許多縣裡的小貨行,都喜歡把貨過給他們,也經常有貪那百十個銅錢的便宜,走遠路到這郡治所在來,循著名氣,偏要把貨賣給魯氏皮貨行的獵戶。
這些都是生意,但魯大員只需坐鎮即可。
可巧今日一大早,鋪子才剛下了板子開門,就有一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拎著個大口袋來了,有夥計接待了,一問,東西掏出來,竟是上好的一張狐狸皮。
魯大員一邊喝著茶,一邊冷眼看著。
遠遠看他就知道,這狐狸個兒大,皮毛油亮,雖然毛色略雜了一些,但斑紋很漂亮,收過來料理出來,拿到長安出貨時,少說也是十貫往上的貨色。
那長安豪貴人家多,天氣又比翎州要寒冷不少,上好的狐狸皮、貂皮,都是天價,像這張皮子,若是在長安有坐地的店面,候著賣,賣個二三十貫也不在話下,而等到做成了東西再賣,折下來怕就得五十貫往上了。
每層吃每層的飯,長安的五十貫也並不值得羨慕。
魯大員喝著茶,冷眼瞧著自己的夥計把手裡的狐狸翻了個個兒,開始出話了,“這是一張好皮子,通體無傷,能出東西,客人要賣多少?”
那書生明顯有些稚嫩,問:“你給多少?”
一聽這個,魯大員就知道,這單買賣成了,少賺不了。
知道行價的哪會問這個。
果然,自己的夥計猶豫了一下,道:“我給您準準一貫錢。包您是這翎州城裡的最高價,再去到別處,您拿不到這個價!”
那書生猶豫了一下,道:“一千文太少了,一千五百文!”
聽到這個,魯大員嘴角抽動一下,連聽都懶得再聽了。
魯氏皮貨行向來號稱是童叟無欺,做的是公平的買賣,但這不欺也得看是對誰,若這皮子是個相熟的獵戶拿了來,行情都是熟知的,沒有個三貫四貫的,他豈肯把與你?但這人一看就是個書生,不知行了什麼好運,哪裡撿了來一隻死狐狸,貿貿然就跑來賣皮子,一貫錢已是童叟無欺。
果然,他這邊一盞茶吹著差不多喝完了的工夫,那邊就已經談妥了。
那書生雖也講價,卻似乎也並不執著,被夥計強調說不是幹皮子,還要動手剝皮,這就多了一道活計,又狐狸乾瘦,通體也剝不出三斤肉,竟是不夠工錢云云,於是一千兩百五十文就賣了。
這是一樁好買賣。
賬房上入了賬,支了錢,那書生就用原口袋裝了錢,拎著走了。
魯大員喝完了茶,又坐在裡面看了一陣子,就起身到了後院,翻翻撿撿地看著院子裡處理到一半的皮子,又盯了一會兒兩個夥計硝皮子,就見前面把上午剛收的幾張皮子和兩件死物都拎了來。
又瞥見那狐狸,毛色越看越漂亮,他隨口吩咐道:“這狐狸能出個好料子,下刀剝皮的時候小心些,若壞了皮子,需得好賠!”
夥計們答應了,他轉身就要往外走,打算去到坊裡隨便轉悠轉悠,或去光壽坊那邊碼頭轉轉看看。
可還沒等他走出去幾步,就聽見後面忽然嗷的一聲,嚇了他一跳,正要開罵,已經有夥計大喊道:“老爺快來!這東西不對!”
魯大員眉頭大皺,幾步走回去,“放你孃的屁!哪裡不對了?”
那夥計戰戰兢兢,指著地上的死狐狸,道:“這……這……這是狐仙老爺!”
“啊?”
魯大員嚇了一跳。
幹皮貨這一行的,每日介都免不了與這些畜生打交道,尋常事,自是嚇不到的,但有一件例外,那就是狐仙、黃大仙之類。
這世上關於狐仙的傳聞多了去了,尋常人自然是都當故事來聽、來講,但時日長久,總有真個撞到邪的,是以規矩是說不上的,但有些傳說就真的是有。大部分時候自然是碰不上,可一旦碰上,便不是善局。
狐仙盡有好的。
某郡某縣某生,家境貧寒,不意竟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