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隔著一層木門與一層布簾,能聽到母親與妹妹小聲說話的聲音。
妹妹周子和說起剛才去送還衣服時,其中一位客商豪爽的多給了兩個銅錢,說起某人每次說話都那麼難聽,建議以後不要接他的衣服了。
母親就教導她:咱們是做活兒的,有活兒可做、有衣服可洗,就代表著有一份工錢可以掙,哪裡有挑人接活兒的呢?今日挑這個,明日挑那個,挑來挑去,萬一以後大家都不讓咱們洗衣服了怎麼辦?
於是周子和就不說話了,過了好久才說:“反正我以後不願意洗他的衣裳!”
周昂聽了一陣子,一直到那邊的對話聲停下,猜著她們應該是已經睡著了,才輕輕地嘆了口氣——其實她們可以不用做活了,為那些南北奔走的客商洗衣服,也實在不是什麼好活計。
一百兩銀子的購買力,其實是挺嚇人的了,單純穿衣吃飯來說,大約夠自己這一家三口人吃個兩三年猶有餘裕。
城市裡的所謂“中戶之家”,一般都是丈夫有一份相當不錯的工作,每個月都能獲得穩定且不低的薪酬,且家中已經小有資產,這樣的家庭,把家裡所有的資產都拿出來,都未必能湊夠一百兩銀子。
但問題就在於,這一百兩銀子目前還沒法拿出來。
所以周昂覺得,接下來自己有必要去找一份工作,哪怕只是一份明面上的工作,到時候就可以選個差不多的時間,名正言順的把這筆“黑錢”給洗白了。
嗯,現在先不考慮這個,畢竟,這並非燃眉之急。
雖然中間頗多耽擱,但五份《金剛經》還是在剛才抄完了,明天可以拿去領自己的工錢——目前來說,這筆錢是可以見光的。
雖然每隔幾天就有兩百多文拿回家,母親還是不捨得頓頓吃大米飯,但能感覺得到,只不過兩三次的工夫,她整個人就好像是更有底氣了。
上次吃飯的工夫,她甚至開始唸叨起再攢攢,要開始請人給物色個兒媳婦的事情——周昂已經十八歲,必須得考慮這件事了。
…………
重新又研了些墨,周昂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神從這些生活瑣事中抽離出來,提起筆,懸在一張新紙上,久久地思考著。
他準備要自己梳理一下自己的修持之路。
師叔顯然是有真本事的,而且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按說他應該是一個絕好的老師,但偏偏,或許對他來說,修持並不是什麼難為的事情,就是那麼那麼那麼的,很簡單就可以了,也因此,他不認為修持必須要做到條析分明,他覺得那是普通的庸鈍之徒才需要的——但周昂覺得自己恰恰就是一個庸鈍之徒。
他段位太高了。
而且自己加入的這個“山門”,似乎並沒有什麼成熟的授徒的範本,純粹就是想到什麼告訴你什麼。
缺乏規劃和規範。
他是從現代社會過來的,他不但早就已經習慣了考試時要有標準答案,也同樣早就習慣了對一切事物都進行標準化的資料分析。
這東西你要拿過來,形容一下,說得天花亂墜,對不住,沒概念,你要是拿過來一沓資料列表,我一翻,好了,有數了。
強的弱的好的差的,一眼分明,接下來的策劃方向就好提,也好做。
所以,剛入門時還好,哪管是雲裡霧裡,先有個概念,有個大方向,也不錯,但隨著最近幾天,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他深刻地明白,自己是的確已經踏入了修行的大門,於是,他覺得別管什麼事情,都不能再跟著師叔繼續玄乎下去了。
有問題,有不解,都可以問他。
關鍵的大方向,也肯定是要聽他的。
但具體的細節,就還是要自己來,都計算清楚,做到心中有數,才好放心。
思慮良久,他首先落筆,在紙上寫下三個詞語——
呼吸法,煉體法、引導術。
前兩者是連師叔都要強調的,是修行的根本法則,後一條是師叔指點過迷津的,但名字就是自己起的。
這三點,周昂覺得一樣重要。
呼吸法來吸納靈氣,煉體法來錘鍊自身,引導術用來同化靈氣,防止反噬。
只不過,前兩者指向修煉本身,而後者,則不是什麼具體的法門,只是給出了以後做事情的指導方向。
對著這三個詞語,他思量許久,心中已然明晰,於是又提筆,寫下一行字——
道分九階,如妖列九品。
想了想,尤其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