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摔了。”錢翠娥見兩個蘿蔔頭一前一後的衝進屋,不住的囑咐。
她看見對面的門簾掀起又落下,兩個孩子進了屋,才抽出空問何白露,“你建國哥回來了嗎?打通你哥的電話了嗎?”
“回來了。”何白露點點頭,一雙秀眉微微蹙起,同樣帶著擔憂的回道,“電話倒是打通了,但是還是我大哥的領導接的,說是出任務還沒回來。”
“還沒回來……”錢翠娥嘆了口氣,有些失望的喃喃著。
她心裡不禁有些焦急。兒媳婦出事了她肯定要和兒子說啊,但是誰能想到兒子出任務去了,到現在還聯絡不上。
萬一等著兒子回來發現自己的媳婦兒死了,她可怎麼和兒子交代啊!
錢翠娥心裡百轉千回,正當她焦心萬分的時候,聽到房間孫女何英英興奮的大喊,“媽媽,你醒了!”
“什麼?醒過來了?”
錢翠娥聽到孫女的喊聲,把手上正縫製的衣物一扔,激動的站起身來。
她連鞋也顧不上穿好,塔拉著就往房間裡衝,路過門口時差點被門檻絆倒。
幸好何小滿跟在她身後,及時扶了一下,再加上錢翠娥平日裡做慣了農活,身手矯健,要不然準備摔個狗啃泥。
錢翠娥穩住身形,也顧不得自己被撞疼的腳趾頭,一瘸一拐的走進屋子。
錢翠娥兒媳婦住的這間是何家的正屋,不僅空間大,採光也好。坐北朝南,這都快傍晚了,還有夕陽灑進來,鋪滿半間屋子。
房間裡收拾的趕緊整潔,靠著牆放著一人高的雙開門大衣櫃,旁邊擺放著一張八仙桌,上面擺著一個高五十公分的座鐘。
“噹噹噹當——”下午四點,鐘聲準時響起四下,聲音悠長深沉。
屋子裡的裝飾處處用心,但是最顯眼的還是桌子上擺放的收音機,和一旁的的縫紉機。
錢翠娥早年守寡,她丈夫何為民抗美援朝的時候死在戰場上,留下了一兒兩女。
兒子何鴻禕長大後也去當了兵,二十四歲的時候,在她的說和下娶了隔壁村的姑娘,蔣君。
錢翠娥自己是苦過來的,她自己最知道當軍嫂的心酸,現在兒媳婦又要過這樣的日子,她打心眼裡疼兒媳婦。
七十年代的娶媳婦將就三轉一響,手錶、縫紉機、腳踏車和收音機。
但是實際上也就置辦一兩件當彩禮,村裡能置辦齊這些的不超過三家,何家就是其中一家。
不僅如此,錢翠娥在兒子兒媳婦結婚那天就把這正廳讓了出來。
此時蔣君正躺在寬闊的實木大床上,周圍圍著兩個年幼的孩子。
錢翠娥連忙快走進步,站在床前,看到在床上躺了幾天的兒媳婦終於醒來了,心裡著實鬆了口氣。
“小君啊,感覺怎麼樣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錢翠娥一輩子都大大咧咧,哪怕是當年男人還在世的時候,也沒有這般溫柔過,她第一次壓低著嗓子輕聲問到,唯恐聲音大了把剛醒過來的兒媳婦又嚇昏過去。
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蔣君身上。
但是蔣君卻像是在狀況之外,她驚恐的看著周圍一圈,聲音顫抖的問,“這是哪裡啊?”
“這是家裡啊,媽媽。”何英英已經好幾天沒有和媽媽一起玩了,聽見媽媽的問題,她連忙搶著回答。
“媽媽?”蔣君睜大眼睛,不可置信。
她怎麼成媽媽了?
蔣君看著周圍富有年代感的裝修,再看看眼前兩個小豆丁,心中隱隱有了一種猜測,她的聲音更加顫抖,“現在是几几年?”
几几年?這個問題超出了何英英的理解,她茫然的回頭看向身後的姑姑和奶奶。
何小滿向來和自己的嫂子脾氣不合,覺得她嬌生慣養,這次因為她生病吃了自己家當作傳家寶的人參,更是看蔣君不順眼。
她眯著眼睛審視著蔣君,懷疑她是不是故意裝瘋賣傻,想要從她媽手裡摳錢。
也不怪何小滿起疑心,實在是因為蔣君有前科,之前不是以腰疼腿疼就是以頭疼為藉口,向錢翠娥要錢。
何小滿看著蔣君茫然的眼神,聽著她莫名其妙的對話,心裡有八成把握認定蔣君是裝的,而且這次張口要的錢肯定不少。
她眯了眯眼睛,帶著三分嘲弄的回答,“現在是一九七零年,嫂子,你這暈了一下,還把腦子暈壞了不成?”
何小滿的話說的毫不留情面,她等著蔣君出招,卻不知道蔣君此時根本顧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