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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獲救

閔淑女話畢,只見跪伏身前的宮女遍身打了個激靈,好似她這番過問比她片刻前的突然出現更令人錯愕。

接著,那張掛滿淚痕的臉完全抬起來。

適才閔淑女剛敬完三清的時候,二人原是碰了個照面,但彼時尚餘幾步距離,衛湘又低著頭,閔淑女便沒多留意這與自己本不相干的人,並未看清她的長相。

現下,閔淑女方看清了。

眼前是一張美到極致的臉,肌膚白皙若羊脂美玉,烏髮如黑綢。雖只薄薄施了粉黛,但仍難掩五官之精巧。她身上那一襲水藍提花緞子琵琶袖短衫搭孔雀藍百褶裙的宮裝乃是粗使宮女們夏天都有的衣裳,且已洗得發白,但穿在她身上並不顯黯淡,倒趁出一股子出塵的素雅。

素不愛理俗世的閔淑女竟不由怔了一瞬,那點沉寂已久的愛美之心罕見地活了,牢牢盯著她看了兩息,在這張若神仙精心雕琢而出的臉上竟看不出一點讓人覺得不好的地方。

若非要雞蛋裡挑骨頭地說出點什麼,那便是她氣色瞧著差了些。

不知是被什麼事攪擾,她眼下一片烏青,面上亦呈氣血不足之態,又因剛剛哭過,淚痕未乾,令她愈顯黯淡,那雙本該燦若明霞的眼睛裡盡是苦楚,淚汪汪抬頭望著。

衛湘就這麼怔怔地望了閔淑女半晌,突然回過神,意識到面前的人或是救命稻草,又像是被她的兩句關懷激出了更多難過,支撐潰散,便不顧禮數地一把抓住她的裙角,嚎啕大哭:“淑女娘子!救救奴婢吧……”

閔淑女眼見她哭得幾欲背過氣去,心下動容,俯身扶她:“你且起來,到我房裡坐坐。有什麼事,咱們慢慢說。”

衛湘仍是那副哭得脫力了模樣,好生緩了幾番才得以起身,遂弱柳扶風一般,趔趄著與閔淑女往臥房去了。

閔淑女近前侍奉的希微乃是諄太妃身邊調來的,素來得力,見狀不必閔淑女吩咐就著人備了溫水,待衛湘進了屋就先請去洗了臉。

溫水撫去淚痕,便令人的心情也平復了七八分。衛湘仿是漸次意識到了自己適才有多失禮,待得再被引去閔淑女面前,就要下拜謝罪。

閔淑女伸手擋了她,道:“不妨事,你坐吧。”

衛湘道了聲謝,卻束手站著,並無意落座。

一旁的宮女以靈端了張繡墩來,見衛湘神色拘謹,笑道:“我們娘子慣是不喜歡那些規矩的,你便聽她的,坐下說話吧。不然她只覺彆扭,倒什麼也不好說了。”

衛湘這才依言落座,將王世才逼她就範的事絮絮說了,卻略過姜玉露的死未提。

只是雖然她不提姜玉露,心中卻時時處處都想著姜玉露,待到該哭的時候,便也能說哭就哭出來,哭得悽婉可憐,一度惹得侍於閔淑女兩側的希微與以靈一個哀嘆、一個拭淚。

閔淑女聽她說完,亦嘆了口氣,眉心微蹙,連連搖頭,曼聲輕語道:“這真是造孽的事……唉。”嘆了口氣,又言,“罷了,你別哭了。這事我若沒問,還可不去理會。如今既然問了,便沒有袖手旁觀的理兒。”

繼而語中一頓,又問:“早上可用膳了?”

衛湘自聽到那句“我若沒問,還可不去理會”就知自己已賭到了,心絃驟是一鬆,面上卻仍只有悽色,未露半分得逞之快。忽聽閔淑女問她早上用沒用膳,連忙回話:“晨起急著來供奉三清祖師,又想……不用膳便來或是更顯虔誠,不曾用過。”

閔淑女失笑:“祖師們可不管你吃不吃飯。”言畢就吩咐了希微一句,讓她端些膳食到東廂去,又與衛湘說,“你先好好吃些東西,再讓她們幫著你重新梳洗一番,一會兒便跟我走,免得到了地方卻因體力不支失了禮數。”

閔淑女言及要去個“地方”,卻沒明言是什麼地方,只因她心存善念,不想嚇著衛湘。可衛湘步步為營,在昨晚的徹夜未眠間已將一環環都想得透徹,自然清楚閔淑女想帶她去哪兒。

於是她也不必問,只做哭得恍惚顧不上究竟一般,哽咽著謝過了閔淑女的好意,隨著以清去了。

以清將她帶到用作書房的東廂便退出去,換了以盈進來陪她。吃食很快端上來,幾道小菜並一碗清粥,都是素淡的口味。衛湘晨起沒吃飯,既是為了儘快演完這出求個定論,也是真沒胃口,現下見了這些清淡吃食倒真餓了,認認真真地用了一些。

以盈侍立在旁等她用完,引她坐到妝臺前重新梳了妝。其間,衛湘覺察到以盈從鏡中打量了她好幾眼,卻只做不覺,一味怔怔地望著面前妝臺光潔的檯面,猶是哭得恍惚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