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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民居之中毫不起眼。粉白圍牆圈出的院落裡,常年居住著十來個孩子,都是被自己的生身父母拋棄在了這間小院;原先在此工作的二十多個職工則已陸續離開,將孩子們又拋棄了一遍,連帶這間小院。

自始至終,只有時光不曾拋棄這裡的一切。

如此一晃數十載。

育兒堂裡的歲月總是稀鬆平常,今天似乎也沒什麼不一樣。

時值深秋,多雲微陰,一夜涼風之後,院中落了一地枯葉。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走了過來,隨便耙了幾下落葉,接著就把耙子朝樹幹邊上一丟,在圍裙上不耐煩地擦了擦手。

院子裡還有幾個孩子在玩鬧,互相追逐著跑來跑去。其中新來的那個小女孩經過她身旁時慢下腳步,軟糯糯地同她打了聲招呼,“劉姨,上午好。”

婦女聽在耳裡,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權當回應。

“劉姨,”很快又有人叫她,不過是在育兒堂工作的另一箇中年婦女,“來吧,過換班的點兒啦。”

“催什麼催,不就晚了幾分鐘嘛,又沒什麼人來!”

劉姨再次哼了一聲,挪動肥胖的身軀進了外間,把印著“劉蓉”的名牌擺在了辦公桌上,然後一屁股坐進軟塌的靠椅,掏出手機開始逛購物軟體。人在接待室當值,心裡卻惦記這個月能領到多少薪水。

除了保育員外,劉蓉還兼著財會,所以很清楚天地生育兒堂已經吃起了設立基金的老本。早幾年她還能從捐款中刮些油水下來,後來隨著進賬越來越少,別說富餘油水,連發到職工手裡的工資都越來越少;今年育兒堂更是入不敷出,好容易才熬到現在,眼見著天氣越來越冷,又到了該給孩子們添置冬衣的時節,再刨掉其它日常支出,這個月滿打滿算,怕是也連僅剩的三個職工的錢都發不出來。

想到這兒,劉蓉退出了正在瀏覽的介面,轉去了要價更低的另一家冬襖商鋪。

——有道是“小孩身上三把火”,孩子們指定都挺抗凍,衣服薄點兒也沒事;而且他們還在長身體,衣服很快就得換,買貴的也不合算。

輕易地用三兩句話說服了自己的良心,劉蓉已經做好了打算,等報銷差價下來的“蚊子腿”拿到手就辭職,到時這伺候小孩還不討好的操心活計,誰愛幹誰幹。

“篤篤篤。”

敲門聲打斷了她的小算盤。

婦女翻了個白眼,心說是誰這麼沒有眼力見兒,非得在她值班的時候過來討不自在。

“進!”

應聲而入的是一個頭戴安全帽、身著工服的男人,微微佝僂著脊背,但看上去仍十分高壯。

許是剛從工地上下來,他蓬頭垢面渾身泥汙,露在安全帽外面的頭髮也被塵土染得灰白,臉上髒黑一片,別說瞧清長相,連年齡大小都看不出來。這人進門之後,一雙眼睛就賊溜溜亂轉,還沒邁步便先把辦公室打量了一圈,專盯這裡那裡的陳設擺件,直到發現有人正瞪著自己,才賠出一張笑臉,點頭哈腰地走了過來。

一看就知道不僅賣苦力為生,還是個手腳不乾淨的傢伙。

劉蓉把原先放在桌上的手機揣進口袋,毫不掩飾自己眼裡話中透出的輕蔑:

“你身上太髒,別坐了,有什麼話站著說吧。”

“老師兒,”男人操著一口外地方言,聲音沙啞,“俺想過來問問,這兒是不是——”

“行啦,知道你來做什麼了,”劉蓉才聽了幾個字就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直說吧,男孩女孩?叫什麼?多大歲數?”

被打斷的男人有些侷促地搓了下手,“俺兒子,叫王旭,小名旭旭,六歲咧。”

劉蓉邊聽邊開啟電腦,在鍵盤上敲下了孩子的資訊,同時往門口的方向斜了一眼:

“孩子呢?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娃娃……娃娃還在上課呢。”

“哦,這事就沒跟兒子說吧,怕他恨你?”

婦女冷笑一聲,“整這套沒用,莫說是個人,就是小貓小狗,在外面過不了幾天也會知道自己被丟了,你還不如痛快點兒跟孩子攤牌。”

“不不不,”男人連連擺手,“俺就是最近手頭有些緊,才想讓娃娃來借住一段時間……”

“嘁。”

劉蓉懶得再多說什麼。在天地生育兒堂工作的二十多年裡,類似的說辭她不知聽過多少回,但到頭來,那些哭著承諾很快就來接孩子走的父母,哪個不是扭過臉就擦乾鼻涕眼淚,把親生骨肉往小院裡一拋,就此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