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會的其他成員如此評價:595接手了一個別人用過的舊搭檔,一個被摔碎的瓷娃娃。
而現在,病床上躺臥的人雖依舊蒼白無力,但一雙灰眼睛中還有神采,臉色也比剛送到醫院時好了許多。
王久武由是放心下來。
他替搭檔闔好病服,抬頭望了眼輸液瓶,想看點滴還剩多少。
瓶中營養液大半有餘,幾乎與自己離開時相當。
“怎麼滴得這麼慢?”王久武皺眉。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他的腦海。
讓劉蓉徹底失去意識的“落海”,是她自己吸食的,還是——
“你有沒有離開醫院?”
搭檔抬眸,病懨懨地看了他一眼。
於是王久武打消了這個猜測。
這人傷成這樣不說,仁慈醫院到育兒堂距離不短,要去只能乘車,而不管陰闌煦是打的還是其它,自己都會收到繫結賬號的消費提醒。
或許是已經打空一瓶了吧,王久武說服自己。
他理了理剛才因陰闌煦倉急起身而纏亂的輸液管,視線順著向下移去,發現搭檔打著點滴的手背已經水腫。
“等我一下,我去叫護士過來。”
灰眸的年輕人卻已經用另一隻手拔掉了針頭。
“哎,”王久武連忙給他按住開始滲血的針眼,“你,這是做什麼?”
陰闌煦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褐眼的青年。
——我現在不想看到生人。
他沒有明說,不過王久武已經讀懂了搭檔的眼神。
於是青年繼續握著年輕人的手,在病床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鈴聲偏在這時響起。王久武騰出一隻手,取出兜裡的手機,看到來電人是鄭彬,便沒有結束通話,點開擴音後將手機放到了一旁。
刑警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冷冷傳來,開口就問:
“王顧問,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仁慈醫院。”
“醫院?你不是發簡訊說先去天地生育兒堂探聽訊息嗎,怎麼改去了醫院?”
“搭檔突然身體不舒服,”青年在給陰闌煦按摩手背,如實回道,“我得照顧他。”
“好吧,”鄭彬的語氣緩和了一些,“讓陰顧問保重身體。”
“謝謝關心。”
鄭彬隨後結束通話了電話,但在通訊中斷前,他狀似無意般多說了一句:
“你說巧不巧,‘熊偶系列案’的兇手,也在我們趕到前畏罪自殺了。”
王久武的頭嗡了一聲。
一陣深深的疲累接著湧了上來,從他的身體蔓延到精神。許久之後,他才收起只剩提示音的手機。
“我見了那個兇手一面。”
青年自言自語般說道。
“她叫牟愛珊,是基金會前成員,代號‘523’……想必是沒有自信在審訊中扛住壓力,她為了避免無意提及基金會,才選擇在被捕前自盡吧。”
陰闌煦出聲:“她不是523。”
“為什麼這麼說?”
然而陰闌煦沒有回答,只是向上望著天花板,避開了王久武疑惑的目光。
“……好吧。”
習慣了搭檔的任性行事,王久武也不再多言,繼續給這人輕揉手背消腫。
但這一次,陰闌煦的沉默並非是懶得多費口舌。
剛才開口之後,灰眸的年輕人立刻意識到,有些事不能讓王久武知曉——
晝光基金會確實曾有個代號“523”的女成員,她也確實一度攜情人叛逃出境,並很快被“獵犬”追了回來。
不同的是,真正的523在被引產之後,還沒下手術檯就發了瘋。
於是基金會決定在內部通告對她的刑罰、以儆效尤之後,就秘密處決523。
執刑者,“carnivore”。
也即是現在的“陰闌煦”。
……
數小時前。
名叫孫莉的年輕護士走進病房,檢視新入院病號的情況。在止痛藥作用下,那個顏色清淺的年輕人正安靜睡著,雪膚灰髮,白色病房裡就像落了只精靈。孫莉不禁多看了幾眼,然後悄步走到病床邊,為他調節輸液速度。
她動作很輕,但習慣淺眠的人還是被驚醒。
掃了一眼牆上的掛錶,陰闌煦撐著床沿,費力地坐了起來。
然後二話不說扯掉輸液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