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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公館僅在院中角落設幾盞低瓦路燈,完全無法用作照明。淺灰熒光盈盈而起,其間若有人影晃動,於館內海霧般的虛幻中看不明晰。輝光完全模糊了他的輪廓身形,行走暗處的高大青年正伸出手,觸碰好似飄浮四周的朦朧灰燼;但他很快發現那只是無法握於指間的一片光影,便立刻失掉了興趣,將手插回兜裡。

抬眸判斷了下方向,青年又繼續垂首朝著公館走去。

路過道邊停放的幾輛豪車時,他有意掃了一眼車牌。

很遺憾,車主中並沒有值得他順路“拜訪”的人物。

愈發覺得無趣,青年癟了癟嘴,預感自己註定要迎來一個枯燥的夜晚。想著儘早開始便能儘早結束,他加快腳步穿過外院,準備提前一段時間完畢今晚的約會。

然而剛一走進門廳,青年便被前臺攔了下來。

“對不起先生,本廳規定,男士穿正裝打領帶方可進入。”

侍者語氣平和,神色中卻有一分倨傲,似是出於禮貌才沒有把“這兒不是你能來的”的話直白說出。在他眼中,面前青年的衣著打扮已不是寒酸二字就能概括,甚至遠算不上整潔乾淨。衣褲褪色,寬鬆走形的帽衫好似浮腫贅肉墜在腰間,全都是沒有牌子的路邊攤貨;若非要在這人一身上下挑出最值錢的兩樣,恐怕也就是他臉上所戴的墨鏡口罩。

“您也可以在這裡換一套正裝,我們提供出租服務,不過租金會比較高——有需要嗎?”

青年聳肩,“不了,我嫌麻煩。”

“那您請便。”

侍者笑著說道,卻是朝門口的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

“好耶。”

對方的語氣竟透著一絲喜悅,真就轉身離去。

——他正愁沒有理由翹掉這次線下約見。

一邊在心裡盤算回家後要準備的晚餐,青年一邊在腦中規劃起接下來的行程路線:家裡冰箱快空了,得先去採買些打折的新鮮蔬菜,順路再給囡囡帶幾盒牛奶。正琢磨著,他的手還沒握上門把,突然而來的失聲驚叫,硬是讓他一時忘了待會兒要去的超市在哪條路上。

“等一下!不,你、你是!”

青年回頭嫌棄地看了侍者一眼:

“幹嘛,新聞裡出現多少次了,你幹前臺的什麼沒見過,怎麼還搞得一驚一乍?”

他知道侍者為何駭然,自己現在穿的帽衫背後確實有一幅供人辨明身份的圖案。同色系的淺色絲線藏在衣絨之中,從遠處觀看極不明顯,只有走到近處,才能看出繡的是狐狸笑臉。

“你,不不,您,”剛才還端著姿態的侍者此刻有些腿軟,“恕我眼拙,您是……江河清?那個江河清?”

被叫到名字的人嘖了一聲,語帶不滿:

“我就納了悶了,怎麼誰見著我都跟碰到變態殺人狂一個反應,你們到底怕我什麼?”

侍者齒關打顫,“江先生,您看我……您需要什麼服務?”

“有人約我在這裡見面,”江河清隔著墨鏡打量了侍者一番,“看你這樣,那人沒提前知會是我要來?行吧,告訴我,姓韓的擱哪個屋待著?”

“姓韓的——您找韓總?”侍者擦了把額上的冷汗,“韓總他、他在‘水母廳’,請您跟我來……”

撐著前臺桌面把自己挪了出來,他邊說邊惶恐地準備頭前帶路。

江河清卻把人擋回桌後,示意要自己過去。

“那您看,您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這人驚懼交加的表情實在精彩,前倨後恭也真是引人發笑。法外惡徒毫不掩飾地樂了一聲,決定多逗逗他,便在侍者肩上用力拍了幾下:

“那你幫我跑個腿吧,買兩顆白菜、二斤蘿蔔和一箱牛奶,錢記在姓韓的賬上,多謝。”

侍者被他拍得險些一軟跪下,點頭連連。

“麻煩啦。”

江河清擺了擺手,移步走向長廊深處。

……

水母廳是輝公館東側的一個包廂,尋找起來並不困難,因為只有這一間的門上浮雕水母,連門把手都做成了水母傘蓋的形狀。

法外惡徒直接推門。

不成想裡面竟十分昏暗,他只得很不情願地摘下墨鏡。

等雙眼適應了幾乎無光的環境、得以看清房間裡的陳設佈置之後,江河清才明白了為何這個包廂會被命名為“水母廳”——

眼前漫開的朦朧顏色並非鏡片上的水霧,點點熒光彼此綴連成了一團暗淡的星雲。正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