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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閱讀217

出錯了嗎?”

貫山屏這次沒有回答。

——他意識到自己不知作何回答。

他該如何回答?他是因為那杯帶著果香甜味的烈酒微微醺醉,可應不至於被幾口酒精奪去思考能力,乃至全然失了方寸輕重。他能怎麼說?總不該真就對青年坦白心跡,直說“我不想站在一邊看你和別人跳舞”。

“我不想站在一邊看你和別人跳舞。”

——貫山屏確實醉了。

但這句話並非酒後戲言。舞曲奏響時,他就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共舞兩人的面容於貫山屏而言一片模糊,迴旋搖曳的身姿卻在他眼中清清楚楚。高大的青年遷就著女孩的步幅,懸殊的身高差距令這人不得不微彎脊背,樣子可謂像在護著某件易碎的珍寶。這一幕再正常不過,王顧問對誰都是溫和體貼的態度,這一點檢察官心裡也很清楚。可不知為何,他還是感到眼中隱隱刺痛,像有條看不見的小蛇用力咬了一口——橫不能是因為高懸的水晶燈光彩過於炫目。百思不得解其中緣由,總之貫山屏很快移開了視線,但舞鞋輕踏地板的聲音,還是一直迴響於他耳側。

自知失言,此刻被王久武追問為何不想時,貫山屏心虛地看向其它方向。

正好瞥見那個女孩被同伴圍著打趣起鬨,漲紅了臉朝青年望來一眼。

一股無形的晦暗,由躲身的陰暗角落升起,經雙目鑽入男人軀殼。

過往幾十年裡鮮少出現的情緒讓貫山屏措手不及,他不受控制,口中泛起甘苦的味道,感覺到自己肺被攥得發痛,隨後便是一道氣流直衝而上,聲帶自作主張地顫動:

“為什麼你要找人做示範,既然是教我,為什麼不肯和我跳上一段!”

未經思考的話語甫一出口,連貫山屏自己都嚇了一跳。

身旁的青年也十分驚訝,微張著嘴第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接著才面露難色:

“先生,並非我不肯,只是這麼做會令您遭受誤解。”

“誤解?”

“根據國際慣例,舞會上若兩位男士共舞,等於公開說明他們誰都不想邀請在場的女士。”

王久武頓了頓,“意即是說,他們……在暗示彼此是戀人關係。”

這句話令貫山屏二度沉默。

對方似乎怕他尷尬,於是很快岔開話題,“另外,以您與我的身份,成為舞伴的話,未免有些可疑。”

確實。檢察官頭腦中尚還清醒的部分理智附和。

然而他同時看到,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身旁的青年許是聯想到了別的什麼,雖依舊習慣性微笑,褐色眼瞳中卻閃過一絲落寞。

也可能是他看錯了。但那縷暗色已觸動了貫山屏心底某處地方,促使他為此下定決心,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輕聲詢問:

“我只想知道,不考慮其它,你,願意和我跳一支舞嗎?”

學著王久武之前的動作,貫山屏微微欠身,伸手請舞。

“……當然,先生,當然。”

幾秒之後,褐眼的青年將右手放在他的掌心,放任他將自己拉入一個懷抱。

兩人雙手交握相扣的一刻,鎏金臺上,新的舞曲奏響。

同上一首相比,這支舞曲節奏舒緩,節拍則更為明顯,非常適合初學者。為了教貫山屏跳好男步,王久武左手輕輕搭上男人肩袖,湊近他耳邊提醒:

“從最基礎的方步開始,您先跟著我。”

說著青年自然地跳起女步,引導男人穿梭於旋律之中。

誰都沒有聲張,但兩個男人共舞一事還是很快引起了其他賓客的關注。越過飛揚的裙襬,諸多目光直直投向那兩件相擁起舞的深色禮服,貫山屏甚至能感知到,它們正刺刺點點地落在自己脊上。儘管早有心理預期,被幾十雙眼睛注視的感覺仍令他不適,險些分心錯過拍子。自小畏怕這種情境,檢察官酒醒了一些,下意識就又想躲避,躲進角落,躲出門外,躲入屋裡,和從前一樣從眾人視線下逃離;幸好這時,同他交握的那隻手用了些力氣,將安心的力道傳遞進貫山屏的掌心——

“左前,右旁,並……右退,左旁,並……”

再細膩柔情的舞曲也做不到體貼提點,是溫和的男聲悄悄為他念起拍子,明明聲音小到只有他們兩人可以聽清,卻壓過了周遭所有人的竊竊私語。一個反身,王久武改換了兩人的位置,由他自己背對舞廳中央,以此替貫山屏擋下了多半盯凝的目光。

但那些目光已不再令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