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第幾次送別鄭彬之後,戒毒醫院的這間病房終於復歸沉寂。無人打擾固然安逸,但凌凜此刻精神緊張,反而希望有誰陪著自己。他的手機被放在床頭,通知欄不斷重新整理,接連推送的本地新聞中,除了東大法學院邀請來某知名學者一事外,其餘新聞字裡行間只有準備歡慶大魚節的狂喜。於是凌凜從護士站借來本雜誌,想以此打發這個失眠的夜晚。
然而連讀幾篇,儘管雜誌上的爛俗情感故事比想象中更加無聊,他所渴望的睏意卻依然不肯襲來。銀髮男人身心疲憊,身不由己地繃著神經。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待什麼。
他只知道確實有什麼在暗處等待。
——月光就在此時,湧入這間病房。
毫無預兆,黑暗落下,淹沒了凌凜指間泛黃的書頁與褪色的鉛字。戒毒醫院居然也會斷電,他忍不住皺眉,本就緊張的神經飛速傳遞不安。遲遲不見電力恢復,一些喧譁嘈雜的噪音開始從視窗滲進,似乎是留院的戒毒者在互相呼號,看來因為意外停電陷入惶恐的病號不只凌凜一人;同時病房外的走廊中不時有急切的腳步路過,不知是搶修線路的電工,還是控制事態的醫護人員。
手指攥著雜誌,凌凜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十幾分鍾過去了,呼號與足音慢慢平息,仍不見光明。
黑暗佔據這間病房。今晚月光蒼白而虛弱,不足以照亮窗臺以外的地方。
病房門口的地面,卻開始反射綠色的熒光。
……那是走廊應急燈投下的綠光。
預見自己即將呼吸急促,黑暗中靜坐的銀髮男人下意識屏息,因此清楚聽到了這細小聲響——門正被誰輕輕推開。隨後,門僅僅開到一個成人無法透過的寬度時,就擠進來了一團人影。
一個奇怪的影子。
不速之客身量不高,依稀可見背部怪異隆起,像是個駝背畸形的侏儒,也或許是在故意佝僂身體,總之無論出於何種原因,人影的腳步故意放得極輕極輕,顯然來者不是可以自由不避出入病房的人物。
凌凜盯著這人徑直走向自己,默默將手中的雜誌捲成筒狀。
不過,當這團人影經過窗臺時,當月光勾鍍出她的輪廓時,一切可怖的預設瞬間被證實為一種可笑的自我恐嚇;悄步走到他床邊的,只是一個揹著大書包的小姑娘而已……
“而已”?
——貫水楠。
在銀髮男人的視角,黑暗吃下了女孩白皙的臉龐,連同其上的表情一齊吞沒,令她看起來愈發充滿惡意。貫水楠靜靜站在床邊,背光而立,陰影中只能看清一雙黑檀木般的眼睛。她的眸子比夜色更加深沉,映著他蜷於病床的身影。
如果沒有最近幾天的經歷,凌凜估計會因為能見到熟人而開心,同時驚訝貫水楠怎麼會來到這種地方;但現在,他毫不懷疑戒毒醫院突然斷電是拜貫水楠所賜,並且毫不相信女孩只是好意過來看望自己。對於險些要了自己性命的人,想必任誰都不會有什麼好臉色,不過,精神緊張的男人盯著這個小小訪客的時候,過分戒備得就好像正有什麼怪物躲在她的影裡:
“你來做什麼?”
“我——”
“怎麼?”他出言譏諷,並不是真的想聽到女孩回答,“莫非專程提醒我今後要不定時更新門鎖密碼?”
見凌凜語氣不善,貫水楠也就沒多廢話,開口直問:
“我爸爸在哪兒?”
“貫檢?我不知道。”
“想瞞我?”女孩哼出一聲,“難道覺得館裡人都死了,我就得不到一手訊息?昨晚我爸在輝公館,你也在。”
輝公館。
聽到這個詞從女孩嘴裡蹦出,銀髮男人的厭惡立刻升高了一個程度。他鼻尖輕皺,心下已然慍惱,但還是要維持平日裡優雅的做派,於是做出一副耐心有禮的模樣,“離開輝公館後,我就再沒見過貫檢。他的行蹤,我確實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
貫水楠情緒頗為激動,猛地提高音量,“他在哪兒,告訴我!”
“……”
凌凜再次翻起了雜誌,即便黑暗的病房裡一個字也看不清。
毫不意外,如此敷衍的態度激怒了守在床邊等待答案的女孩。
——雜誌被從手中抽走的一刻,剋制已久的男人終於爆發。
“就算我知道,為什麼一定要告訴你!”
他失態地吼了回來。
被吼的女孩很快整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