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苓垂眸輕輕搖頭:“母親,苓娘吃不得辛辣。”
謝夫人愣了一瞬,神色不虞,她鬆開謝苓的手,語氣有些乾硬:“是娘疏忽大意。”
謝苓怎麼敢說不?她在外人面前一向柔順,心中再酸澀不快,也只是低聲說了句:“怎麼會。”
三人一時無話。
謝老爺看著這個容色攝人的女兒,心中五味雜陳。
都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苓娘這般樣貌,待去了建康,也不知會引多少事端。
他本意是想待苓娘滿十七就送到宮裡,為兒子謀個好前程,可誰知還是沒保住。
嘆了口氣,他打破了這份安靜:“苓娘,老宅那邊傳話,要你八月十八前去建康,嫁予王氏旁支王暉做續絃。”
雖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父親說出,謝苓還是覺得難以接受,她眨了眨眼,長睫上瞬間沾上淚珠,臉色煞白。
世人都知曉王暉是何許人也——一個貪財好色、毫無底線的酒囊飯袋。
更不用說他還不明不白死了幾任妻子!
讓她一個正直二八的少女嫁給這樣一個老叟,實在過份。
謝苓白著臉含淚跪下,仰頭頗為倔強地看著對方:“爹,求您救救女兒!”
謝老爺又長嘆一聲,無可奈何:“這是主家的命令。”
謝夫人冷著臉接話:
“不嫁也得嫁,主家的命令不是你說不願就不願,”她頓了頓,覺得語氣太過冷硬,軟了神色繼續道:“那人五十有二,家中上無老母下無兄弟,你去忍耐幾年,遲早裡裡外外是你說了算。”
謝老爺跟著點頭安撫:“你母親說得對,再者王暉家世比咱們要好得多,你去了只會享福。”
謝苓倔強地跪在地上,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流個不停。
謝老爺看勸不動,最後只說了句:“好好準備,勞煩夫人這段時間多操心些。”
謝夫人應下,親手將謝苓扶起來,用手拍了拍的後背,真心實意道:“女子總歸要嫁人,嫁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拿到管家權,這樣才有好日子。”
謝苓慢慢停止了哭泣,心說光哭也沒用,爹孃都不是為自己做打算的主,只能自己從長計議,想法子脫身。
她抹掉淚水,牽起嘴角強顏歡笑:“我省得了,多謝母親。”
謝夫人看她情緒有所好轉,又說了幾句話後,就找藉口離開了。
謝苓魂不守舍地回到院落,由貼身侍女雪柳一臉擔憂地伺候沐浴,早早上床歇息。
她把臉埋在被子裡,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
其實她知道父親之前是想送自己入宮的,畢竟她跟長姐不一樣。長姐是母親的心肝,是留給清河崔家庶出二郎,那舉世無雙的佳公子做妻的。
而她是件禮品,要被送予世家顯貴來幫助家族拉攏權勢。
對於世家女來說,不管是嫡脈也好旁支也罷,嫡出也好庶出也罷,都不過是為家族謀利的棋子,其中的差距只是嫁的人如何。
像旁支的女郎,要麼陪嫁做媵人,要麼嫁予世家庶子,要麼就如同謝苓一般被送入更高的人家做繼室。
哪一種,都是身不由己。
謝苓知道自己逃不掉,她過了這麼多年膏粱文繡的生活,是要為家族付出的。
可她還是心中一千一萬個不願,讓碧玉年華的自己去伺候那樣一個老叟,她寧願去死。
可誰能幫得了她呢?
謝苓想著想著迷迷糊糊睡著了。
再醒來,她就發現自己被軟禁起來了,問雪柳才知道,是母親下的命令,怕她一時想不開做出辱沒家族的事來。
不得不說謝夫人還是很瞭解謝苓的,知她看似柔弱恭順,實際上比誰都犟。
謝苓這下想逃是不可能了,日日夜夜被人看起來,連如廁都有人盯著。
她就這麼被關了小半月,等到七月二十二那天,王暉家的聘禮和接親的人到了老宅,停留兩天後,她被塞入馬車,踏上前往建康的官道。
一路搖搖晃晃,謝苓本就不豐腴的身材又清減了幾分,整個人有股弱柳扶風之態,原本瑩潤的下巴尖俏得很。
——
八月十三,載著謝苓的馬車透過建康城門,來到大靖朝百年世家之一,謝氏的府邸。
八月十八是成親吉日,這五天她要在謝府暫住,一直到出嫁那天。
入了正門,走過遊廊,穿出垂花門,便看見長橋臥波,巨石倚疊如山,綠樹掩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