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初不將信交給祝卿安,便是因為這信中的內容,勸其不要飛身上界,所以才被他扣了下來。
【我已書信於洪七,之後,他會替我照看你。
之後你便離開皇宮,離開豐城吧,這爾虞我詐的地方,不適合你。
卿安,我知道你渴求父母的關愛,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為人父母。
你想想,就連我都欺騙過你,更何況是他人,所以,不要輕信於任何人。】
這句話讓祝卿安想起了,那日與白清歌的最後一面,原來在那時候,她就在提醒自己了,可笑她卻什麼都沒看出來。
【你初入世,以後可以將洪七的建議作為參考,但你記住,凡事,要三思而後行。】
國師有些尷尬的扭過頭去,這句話連帶著他也一了進去。
但此時的祝卿安,卻是無暇顧及其他。
她明明知道父皇帝的陰謀,明明有機會離開,可她還是留了下來。
她明明可以直接告訴自己真相,之後兩人一同離開,可為什麼還要付出生命,為什麼要拋下自己一人
“為什麼?”嗚咽的聲音,如同碎掉的玻璃般,讓人心頭一顫。
只是如今,已沒人會為她傷心了。
祝卿安終於無法支撐自己的重量,埋頭蹲下,亦不想讓白清歌臨終託付之人,看見自己這副依舊沒成熟的孩童樣。
豁牙子聽出了祝卿安語氣中隱隱的埋怨,本來已不打算繼續打擊對方,此刻卻是怒上心頭,沒憋住竄上喉嚨的話。
“你身處大內,又被那裡的絕對掌控人盯上,再加上某人不知道懷的什麼心思,拖到最後關頭才說,哪有什麼準備時間。
〝告訴了你,無非是兩人一起死,明知死而赴死,幫主她只是選擇了一條,她認為最妥當的路。”
祝卿安心中一震,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原來,她只是不信自己,才甘願赴死。
豁牙子此刻卻顧不得祝卿安,因為他發現了一個更大的盲點。
既然這信在國師手中,想必幫主生前與此人也是有所交集的,可這信在十年後才出現在自己的手中。
叫他來的一路上,也是明裡暗裡的,想讓自己勸祝卿安下山。
一個猜測湧上心頭,見到深陷自責的祝卿安,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那日通風報信之人,就是你吧,國師大人?”
聽到這質問般的聲音,國師心頭也不懼,很大方的承認了下來。
“這是我與她的交易,公主自然也知曉。”
言外之意就是,當事人和受益人都沒找我,還輪不到你來跟我談話。
豁牙子卻被國師的話驚得一時失了語,目光不可置信的看向祝卿安。
一臉的不值道:“幫主她一生都在為你著想,可笑死後竟也被你辜負。”
見祝卿安埋頭不起,就連啜泣聲也被嚥了回去,豁牙子冷笑一聲,繼續展開書信,無感情的念著。
【我之一生追求,便是護你周全,如今,我也算是無憾了。
不要悲傷,你應該為我感到高興,因為這正是我的選擇,我完成了我對自己的諾言,只是抱歉,對你,我要失言了。
不過,也不算完全失言,以前我是你的眼,以後也會成為你的眼,我依舊永遠陪在你身邊。
對我而言,如此結局,讓我感到滿足,但對你
卿安
我之一生從未求過人,所以我的第一次,能請你原諒我嗎?
原諒我的自私,原諒我的失信,原諒我的自作主張。
以後,你也該有屬於你自己的生活了。
祝,卿安。】
至此,整封信已經唸完了,再無其他。
豁牙子眼中露出落魄之色,整整一封信,提及他的篇幅,竟只有‘參考’二字,雖心中早有預料,卻仍是止不住的失落。
“不愧是幫主她老人家,事事料先,竟連道歉信都寫好了。”
隨後又發出一陣爆笑,“哈哈哈哈哈,不值,不值啊!”
中氣十足的嗓音,卻包含著一股悲切之色,他像是在嘲笑所有人,嘲笑命運,嘲笑天道不公。
當初他之所以著急集中權力,就是為了從丐幫當中抽身出來。
如那些年一般,隨從幫主去往任何地方,或險或窮,他只想鞍前馬後,可他依舊是慢了一步。
豁牙子將信摺好,放在地下,“日後若有事,可來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