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圖攸第二日起遲了。
雲姬卻早就起來了。看到皇帝起來,雲姬和春佗帶著幾位宮女侍奉皇帝梳洗。
逄圖攸的臉上泛著紅光,好似年輕了十歲,眼睛裡有著少年才會有那種光彩。逄圖攸看到,雲姬的臉色卻冷冷的,一點光彩和血色都沒有,笑著說:“雲姬啊,昨日我是不是太不疼惜你了?你看我的雲姬,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雲姬抿嘴笑了一下。逄圖攸覺得,雲姬的羞赧比其他神態都更加有韻味。春佗則湊過來說:“陛下龍馬精神。奴婢說句不恭敬的話,昨日隔著好遠還能聽到陛下龍馬精神的聲音呢。這是咱們大照的福音呢。”
逄圖攸哈哈大笑了,道:“好你個春佗,真是長了一張好利嘴。”
逄圖攸與雲姬用完早膳,對春佗說:“走,去乾元宮。雒淵概應該已經到了。”雲姬依舊冷冷的,輕輕一抿嘴,然後蹲下給皇帝行禮。逄圖攸一手將雲姬扶起來,盯著看了一會雲姬的臉,用手輕輕拍了一下雲姬的臉頰,輕輕地說:“你初經人事,昨日是我不好,讓你太過勞累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你好生將息著,想用什麼,想吃什麼,就只管跟奴婢們說。宮裡的奴婢,誰要是不聽話,要是不順手,只管換掉。不過呢,大喪期間,你先別出宮門,等大喪完了,我給你個說法,你才好出去。懂嗎,雲姬?”
雲姬又是輕輕一抿嘴,冷冷地說道:“喏,陛下。”
逄圖攸看了雲姬一眼,戴上冠,依依不捨地走了,邊走邊對春佗說:“告訴值守英露宮的南宮衛士,沒有我的允准,無論誰都不許進入英露宮,無一例外。另外,英露宮的正殿改名叫做漪蘭殿。”
“喏。奴婢明白。”
到了乾元宮前殿,果然如逄圖攸所料,光祿卿雒淵概早已到了,正在北闕理事。逄圖攸說:“傳光祿卿進來吧。”
雒淵概進入前殿行完禮,有意抬頭看了一眼皇帝。皇帝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精神煥發。雒淵概不敢相信,一個琉川舞姬,就算再怎麼美豔動人、再怎麼懂得床笫之間的魅惑之術,怎麼能一下子就治好了皇帝突發的頑固隱疾?雒淵概擔心,只怕這個雲姬日後要專寵了。他為皇帝不再有隱疾困擾而高興,他再也不用為那極難配置的秘藥去勞神費力了。但他也為自己的妹妹、皇后雒淵葳擔心,本來她就容姿平平、聖眷不隆,如此一來,更得獨守空房了。更令雒淵概大的還不是皇后不受寵,而是皇后的善妒。皇帝剛繼位,日後還不知道會再充實進後宮多少嬪妃,如果皇后一味妒忌、刻薄,聖眷就別指望了,估計就連皇后的位子能不能保得住,都很難說。而且,逄圖攸的性情,與此前當親王的時候決然不同,雖然依然示人以寬和仁厚,甚至經常絮叨瑣碎,但心裡的思慮其實很深很深,就連那些雒淵概原來一直以為是絮叨瑣碎的話,如今細細想來,其實都有很深的意思和所指的。總之,這個逄圖攸決不能等閒視之,更不能哄弄和利用。雒淵概覺得,自己此前的盤算都太過樂觀,自己太過自大,今後,必須調整精神,重新審視和侍奉這位新君。
逄圖攸的神情十分輕快,看著雒淵概說:“分封郡王的宗室名單,你擬好了麼?”
“擬好了。請陛下過目。”雒淵概恭敬地舉著一本奏章。春佗走下來,取過奏章,回去呈給了皇帝。
逄圖攸看了一眼,發現分封的都是自己的皇子,有些納悶,問:“為何要把我的皇子都分封出去?分封幾個出去,倒也無妨,但這麼多皇子都分封出去了,聖都裡豈不是都空了麼?”
皇帝這話說的隱晦,但雒淵概聽的很明白,皇帝百年之後,總歸是要把大位傳給自己兒子的,這麼多都分封到外郡去了,皇帝怎麼來考校他們,而且聖都裡的事瞬息萬變,萬一宮廷中事起肘腋之間,皇子們都在外郡,朝局走向、皇位更迭,那就很難把控了。總而言之,雒淵概明白,皇帝的思慮是在繼位人。
“陛下,臣昨日聆聽聖訓之後,醍醐灌頂。順著陛下的聖諭,臣有些想法,今日想奏與陛下。”
“你說就是了,今日說話怎麼還如此兜轉起來了?”逄圖攸笑著說道。
“謝陛下。陛下昨日所說的郡國郡守共存分治的政體,是開天闢地的大創舉,是空前絕後的英明設計。臣不勝佩服之至。昨日,臣領會思索了一夜,也仍是隻得皮毛,未得真髓。但有一點,臣是肯定的,改行郡國郡守共存分治之制後,不出十年,天下必將大治。而且,郡王郡守同處一地而又分權互制,無論是誰,都絕無可能再起兵作亂了。陛下的基業可保萬年、萬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