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詐啊。”
說完這個人就狠狠瞪了一眼前來送信的門客。
但李由舉起手,再次阻止了門客之間的爭論。
“我豈有不知?我豈有不知?”
李由傷心欲絕地說道:“可生為人子,豈能棄父求活?抗旨已是不忠,逆父更是不孝,不忠不孝之人,何以自立於天地間?”
“少君!”那個門客仍不死心,怒不可遏地高聲呼喊起來。
“不用再說了!”李由再次擺手制止了這個門客的說辭,他抬起頭,收起悲聲,環顧著眾門客:“今日我李家已經到了最後關頭,賊人雖然是我的兩倍,但我仍要決一死戰。你們若是要改投門戶,這是最後的機會——現在求去者,我都同意。”
“少君何出此言!”那個幾次大喊都被打斷,力主投降楚軍的門客奮力叫道:“少君待吾等恩重如山,吾等豈會臨危背主?”
但滿屋子的李家門客,在這個帶頭的人表示忠心之後,竟是應者寥寥,就是附和的幾個也是聲音低沉,都聽不清聲音的主人是誰。
那個門客猛地回首看去,可李由面色不變,似乎有所預料,他的目光從眾多門客的臉上掠過,最後停在了一個沒有拼命躲避他目光的人的臉上。
那個門客雙手放在地上,臉向著地面深深伏下,在地上叩首道:“鄙人之才不堪大任,求去。”
“去吧。”李由點點頭,聲音平靜地說道,接著他微微提高了一下聲音:“還有誰?”
一個接著一個,門客紛紛在李由的掃視中俯身叩首。
“都去吧,諸位先生離開時,記得領走這個月的祿米。”
“少君保重。”求去的門客竟然有一多半,他們出門前向李由行了最後一禮,從此就不再是李家的門客。
這些人走後,李由看了看顯得空蕩蕩的屋子,又把目光投回那個第一個竭誠效忠的門客,盯著他緊鎖在一起的眉頭,長嘆道:“我倒行逆施,不聽忠言,難怪眾人棄我而去,你何必替我生氣?這些日子裡你一直勸我投降楚軍,我不也沒有采納你的良言嗎?為什麼你還不走呢?”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罷了。”這個門客裡的主降派首領憤憤地說道。
“現在少君改變主意也還來得及。”另一個留下的門客說道。
李由搖搖頭:“這事再也休提,要是我肯投降,剛才也就不用遣散門客了。”
“是。”第二個門客應道:“那我們該在何處迎戰賊人?”
“在敖倉,”不等李由詢問,主降派的首領就再次高聲說道:“敖倉裡面的糧食夠軍隊十年所用,而且地勢險要,若是有決戰的機會我們就決戰,若是沒有機會我們就堅守敖倉。”
李由沒有吭聲,反而抬起眼,看向屋頂上方。
主降派的領袖聲音都開始發抖了,他高呼道:“少君,時至今日,您還不肯聽我的忠言嗎?”
李由放低目光,看著那雙緊盯著自己的雙眼,這個門客悲憤的眼睛裡,竟然也染上了淚光。
“我是個楚人,不錯。可我在關中長大,我的朋友,從小的玩伴都是秦人,如果我堅守敖倉,或許楚人不會來管我——反正我已經放開了通向關中的大道,我還可以用敖倉的糧食向楚軍為自己求一條活命,”李由臉色平靜地說著:“可那我就是任由關中人被敵軍屠戮——”
接下來的幾個字,李由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是我做不到的!我是大秦的三川守,我做不到縱敵入關!”
說完李由就高聲說道:“傳令,全軍集中滎陽,放棄敖倉,看看我們有沒有機會和劉邦在此決一死戰,如果沒有好機會,我們就全軍堅守滎陽。沒有滎陽大道,項羽哪怕繞了過去也不過是下一個周文。”
說到這裡,李由又陷入了沉思中。
“少君,”等了片刻,那個主降派領袖見李由還沒有說話,就忍不住出聲道:“還有何吩咐?”
“沒有吩咐了。”被門客的聲音喚醒的李由,又苦笑了一下:“我還是忍不住想起了郎中令和少府,他們兩個一直攻擊我父子是楚人,可我真想知道,要是他們兩個處在我李由的位置上,他們兩個秦人能像我一樣恪盡職守,繼之以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