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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回 投壺

夜色濃稠如汁,四圍寂寂無聲,一枝復瓣薔薇斜倚在長頸白瓷花囊中,那花盈盈嬌弱的低垂著,素白的花瓣上緋紅點點,如同染了胭脂的離人淚。

晚風裡帶著白日暑熱,從半開的窗撲進來,孤零零的花盞被風吹得顫動不止,花瓣紛紛飄落,有一枚停在落葵眉間,她伸手拂下,將花瓣揚出了窗外。

更漏聲聲,催的流光飛逝。落葵倚窗相望,望向疊嶂起伏琉璃瓦頂,飛簷捲翹直衝天際,那烏沉沉的宮牆,層層疊疊壓在人心上,壓得人難以喘息。

她盤算了下時辰,馬蓮帶著江蘺已走了一個時辰了,若一切順利,此時該出了內苑西門,見到杜衡了罷,只要出了內苑,前殿有杜衡在,出宮便是萬無一失的了。

杜衡杜衡,她心下一凜,這傢伙一直跟隨蘇子左右,一言一行,所思所想皆與他相似,自然也恨毒了正陽道之人,對於江蘺,更是視若大敵,她雖嚴令不得扣留江蘺,但有此良機,杜衡少不得要給他些苦頭吃吃,

昏黃的竹絲門簾微微一動,錦瑟閃身進來,手中託著個烏木描金梅紋托盤進來,將上頭的碗碟擱在圓桌上,躬身道:“公主殿下,晚間殿下便沒用甚麼晚膳,婢子這會子備了些清粥小菜,極是落胃爽口,殿下再用一些罷。”

因著時氣炎熱,心中又藏著些事,有些忐忑不安,落葵沒甚麼胃口,晚膳時分,她夾了幾筷子青菜葉子,淺嘗輒止了幾口,便撂下碗筷,吩咐錦瑟撤了膳食,不想她竟留了心,落葵一時感慨,錦瑟雖是奉了聖命而來,可她也的確不失為一個處事周全之人,自己的衣食住行,每一樁她都精心照應,無一不妥帖穩當。

落葵抬眸,在錦瑟臉上巡弋片刻,微微點了下頭:“好,那便布飯罷。”

錦瑟覷著落葵的臉色,見她神情如常,並無半點不悅,忙盛了半碗香濃的粳米粥,輕聲道:“公主殿下可要多用一些,晌午在壽安宮,殿下就沒用幾口膳,晚膳也不肯用,再這樣下去,身子會扛不住的。”

落葵拿著白瓷湯勺,在粥中徐徐攪動,攪得自己心慌意亂,一味的惦記江蘺有沒有順利出宮,如同嚼蠟般勉強用了半碗粥,終於將白瓷芙蓉碗推開,搖頭道:“不吃了,吃不下,撤了罷。”

錦瑟無奈,以為落葵是因婚期臨近,才會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畢竟這樁婚事不那麼合意順心,換了誰也不會心寬,吃得香睡的安穩,說起來眼前之人不過十幾歲的年華,就要孤零零的遠嫁北谷國,也是可憐,她心下微沉,誰可憐也沒有自己可憐,自己早過了出宮的年紀,只因得罪了掌宮大人,才一直遲遲沒有被放出宮去,還被派了個如此出力不討好的倒黴差事,她牽動唇角,露出一絲淡薄的笑來,不過,掌宮大人也說了,只要看住了眼前之人,侍奉好了她,讓她安安穩穩的出嫁,便會放自己出宮的,她定了定心思,一邊收拾起碗筷,一

邊輕聲道:“那婢子將銀耳羹溫在灶上,殿下夜間若是餓了,還可以用一些。”

錦瑟的神情微動一絲不落的瞧在了落葵眼中,但她沒有深究,只掩飾住滿心的焦躁不安,不置可否的望向窗外。

不多時,夜色沉沉中傳來吵嚷之聲,落葵回過神來,聽出那是菘藍的聲音,她陪陛下用完晚膳,嚷嚷著吃得多了,要找點樂子消消食才好。

落葵凝眸一笑,只怕這樂子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果不其然,這笑尚且凝結在唇邊,錦瑟便已匆匆趕來,施了一禮道:“公主殿下,許貴人回來了,說是晚膳用的有些多了,積了食睡不著覺,請公主殿下過去小坐飲茶。”

落葵幽幽一嘆,這個菘藍,可真是磨人的小妖精,不想去卻又推辭不掉,只好撐著忐忑不安的心思,去了主殿相陪。

一入殿門,便見地上擺了兩尊白瓷粉彩投壺,而菘藍坐在不遠處,正笑盈盈的衝她招手:“落葵,來,悶死了,咱倆玩會投壺罷。”

落葵抿了抿唇,嘆了口氣,搖頭笑道:“投壺有甚麼可玩的,還不如玩雙陸呢,不然咱們玩拆白道字罷。”

菘藍黛眉螓起,搖頭搖的毫不遲疑:“不玩,太費腦子了,我每日裡應付這個,應付那個,唯恐一句話說的不周全便惹了禍,已十分辛苦了,若連玩樂都要玩這種傷腦筋的,那簡直是活不下去了。”

落葵百般無奈的吁了口氣,瞧了眼跟在身後的錦瑟,平靜道:“你去煎碗安神湯來。”

錦瑟瞟了二人一眼,又瞧了瞧地上的投壺,垂首道:“喏,婢子這就去。”

見錦瑟出去,菘藍拍手笑道:“這下好了,可沒人盯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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