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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回 幻境(十六)

簾幕被一雙手狠狠扯開,露出身著月白寢衣的江蘺,滿頭是汗,眸光寂寥的轉了轉,伸手扯過跟隨他出生入死許久的灰鼠刻絲斗篷,裹在了身上,在窗下靜立良久,他猛然推開窗,凜冽的長風浩浩然然直入窗內,寶藍色烏金雲繡簾幕被重重掀起一角,立在窗下的他心頭一悸,幽幽嘆息道:“小妖女,快跑。”

江蘺像是仍沉浸在方才的夢魘中,難以自拔,驚懼與擔憂齊齊湧上心頭,她的仇家那樣多,比世人皆嫌晦氣的掃帚星還要多,可如今她的修為那樣低,低的比螞蟻還要弱小可欺,不知何時便會遭了毒手,他心中生出執念,想要頃刻間便飛去青州,護她周全,可他不能,所謀之事剛剛有了些許眉目,他丟不開這一切,回來後,他絕口不提那段過往,絕口不提落葵,即便是身邊親信,也全然不知那些時日的內情,這一切,皆因正邪之分,深如溝壑,他不能給彼此惹來潑天大禍。

“少主。”崖香突然推門而入,躬身道:“少主,有動靜了。”

江蘺回首,平靜道:“說。”

“在滿月湖,是啾啾溪燕。”崖香抖了抖肩頭的輕雪,張開手,掌心中靜靜臥著一羽烏黑翎羽,閃著微光。

江蘺仔細端詳了片刻,沉聲道:“去了何處。”

“去了北峰下的懸崖,那裡有一處巖洞,罕有人跡,故而一直未能被人察覺到。”崖香輕聲道。

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江蘺陰森道:“查出是誰了麼。”

崖香將那翎羽遞到江蘺鼻下,輕聲道:“少主聞聞。”

啾啾溪燕是太白山中最常見的鳥雀,擅飛行與隱匿,這一羽烏黑的翎羽,便是此鳥的尾羽,微光閃爍中,一縷縷異香悠然而出,若有若無,似香非香,十分奇異。

“是崑崙紫真檀。”江蘺衝著鼻尖兒輕輕揮手,讓那香氣直入心脾,轉瞬,他猛然狠厲道:“暗中將天一殿中所有的人都細細詳查一遍,不可放過半點兒異樣。”

“那,宗主夫人呢。”崖香略微有些遲疑,宗主夫人雖是宗主的後娶之妻,但甚得宗主的喜愛與信任,一旦惹惱了她,只怕後患無窮,連少主也無法倖免。

整個屋內極靜,靜的如一潭死寂深水,可江蘺心中卻波瀾驟起,那不安,如同太白山上肆意生長的野草,如同荒廢許久的陋室中嗆人的灰塵,密密匝匝,無孔不入。

“查,都查。”江蘺平靜道,心潮卻已起伏,莫非落葵那些日子所說的話,果真一語成讖了麼,鬼魅既已露出行跡,那麼必定無法逃出自己的掌心,他緩緩鬆開緊握的手,一縷微光從指縫間漏了下來,掌心中隱現一枚拇指大小的渾圓珠子。

夜色中的太白山有些駭人的陌生,暗潮在一重又一重寂寥山影中無聲湧動,危機在一叢又一叢森然樹影中悄然四伏。

而紅芒流轉,青州不越山脈下的幻境中,已是另一番光景。

天邊微明,初陽澄澈如金,穿透高大挺闊的梧桐樹冠,在院落中流淌灑落,濃陰翠翠在地上投下光怪陸離的影兒。

日影靜移,透過青碧色的窗斜入屋內,水紅色的輕紗帳幔一起一伏間,像憑空燃起一把灼熱烈焰,烈焰間朵朵的合歡花翩躚生姿,恍若清媚無雙的美人,在晨陽中初綻笑顏。

空青自迷濛中醒來,眼前彷彿多了個陌生女子,背身而臥,光潔的肩頭上烙印一羽鳳翎,赤金的光芒晃得他有些眼暈,他揉了揉雙眸,才驚覺自己沒有眼花,旋即慌張起身,一揮手,一襲天青色長衫裹在了身上。

床榻上的女子聽得動靜,轉過身來,露出那張與往日全然不同的臉龐,望著他目瞪口呆的震驚模樣,女子挑唇戲虐一笑:“六殿下,你醒了。”

空青緊緊蹙眉,大驚失色道:“你,你,你怎麼會在此處,落葵呢。”

女子輕點眉心,一羽鳳翎裹著個姑娘落到地上,她努了努嘴,笑道:“六殿下慌甚麼,這不是麼。”

昨夜的情景,一絲不落的看到了落葵眼中,萬千複雜的情緒洶湧襲來,連日來不眠不休的抵禦情愫之絲的糾纏,她早已法力枯竭,心神崩潰之下,她終於沒能抗住情愫之絲的瘋長,眼睜睜的任憑此物禁錮了靈臺,一點點吞噬起她的心智。

此番驟然被放出,終於捱到了踏實而冷硬的地面,她狠狠打了個激靈,竟有了一瞬的清明,眸光絕望的望住空青,艱難的張了張口,終是一言未發。

空青頓時心生不祥,沉下心思略一調息,仔細審視了一番自己的神魂,驚覺神魂中竟種下了一絲鳳族本源,臉色突變的厲聲大喝道:“半夏,你對本君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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